“可是……公子说他不能带我去……”

    “这有什么,他不在,不正好乐得逍遥自在?”

    宴哥儿不可置信地抬首看着她:“可是……可是我心里难受……杏儿姐姐……”他才提了几个字,想了想,又赶紧闭了口。

    顾蓁哈哈一笑:“就为这?哈哈,哈哈,宴哥儿你是奴才当久了,自己腰杆挺不直啦?”

    宴哥儿眉头紧皱,有些生气地将小木棍儿、巾子一并摔在地上,跑开了:“你什么都不懂!”

    顾蓁望着他背影出神。不懂就不懂,她吃得饱穿得暖就够了,哪有空去管别人的小心思,什么杏儿姐姐、桃儿妹妹的,跟她又没关系。

    宴哥儿跑得没了踪影,顾蓁既然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再担心,蹑手蹑脚回了屋。

    然而,她一转身,一颗心又回到了嗓子眼儿。

    这一刻,满山的春色皆退回到严寒时的萧瑟,回暖的天气重又冰冷刺骨。段景思负手而立,月光映照着他脸,只见眸瞳幽黑,薄唇紧抿,只显得整个人越发冷峻森严,半点人气也没有。

    顾蓁甚至想,若非是她,而是个胆小的小娘子初见他,吓昏过去也是可能的。

    “深更半夜,又去哪儿了?”他的声音也严肃得可怕,似是真正动了怒气。

    顾蓁抚抚自己的小胸脯,惊魂未定,哭丧着脸地说:“您老人家也知道这是深更半夜,吓死人了。”又见他眉头微拧,面色不虞,连忙补充道:“我,我饿……了,去厨房找点吃的。”

    段景思点起灯,把一个小包袱扔在她身上,正是白天搜走的那些柿饼、鱼干儿、肉脯和蜜饯梅子:“不知道问我要,倒知道跑那么远去,出点事儿怎么办?”

    顾蓁冰雪聪明,脸上变色如翻书,搂住这些心爱物什,嘻嘻一笑:“书院里,有如此多像二爷一般浩然正气的举子压着,哪里出得了事儿?”

    段景思沉默不语,过了半饷,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勿多言,快漱了口,免得以后坏了牙。明早寅时中起,疾趋十里。”

    “寅时中……”顾蓁咯噔一声,直把这漱口的茶咽了下去,“不是卯时初吗?十里?”

    自从那日送七星瓢虫给段景思,他偶尔早上就要拉她一起晨练,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刁难。

    段景思丝毫不理,自去睡了。

    顾蓁面带苦相,却包着一嘴的茶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咕咚咕咚漱着口,看起来十分滑稽。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久久回荡:我……半夜再也不出门去偷吃了。

    两日后的早晨,云岭书院小院儿里,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在小榻上。榻上的人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沉睡。

    不过下一瞬,她猛起一脚踢开了被子,揉了揉乱如鸡窝的头发,一边将各色东西乱糟糟扔进包袱里,一边惊叫道:“二……二爷,快,快起来,我们要走了!今日去桃花坳,来不及了!”

    段景思缓步从里屋出来,白面玉冠、天青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腰间的流苏玉坠佩戴得好好的,还一左一右拎着两个包袱:

    “你的零嘴儿自己带,余者我都收拾了。包袱里带了干粮,早饭路上吃。再给你半刻钟洗漱。”

    顾蓁怔了怔,一时之间,也不知谁是主子谁是仆从。抓起外衣,胡乱叠了被子,往净室跑了去。

    等他们到云岭书院大门口时,不早不晚,正是约定的时刻。顾蓁不由得对段景思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垫着脚尖在他耳边说:“您怎么算好时间的,要是我睡过头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