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皖转过门廊,便见一个粉衣小姑娘叉手站在那里,柳叶眉、樱桃唇,圆眼如杏,白面似雪,头上一朵木芙蓉娇艳欲滴。然而那股子英气灵动,是无论装束如何改变,也掩盖不了的。

    他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段景思与她离开云岭书院后,他曾派人打探,消息只到段家未婚妻寻上门来,蓁哥儿就此消失。这之后,再如何打听也不得,这个人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哪里会想到竟在这里遇到她!

    顾蓁也没料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梁皖,慌忙用袖子遮住脸,忽而又想起她早不是段景思的小奴了,放下袖子,坦然一笑:“便是我,好巧好巧。”

    梁皖犹自有些不信,洒金扇子啪一声落在地上,白皙的玉面涌起来一阵红晕。

    顾蓁摆摆手,大大方方地道:“是了是了,以前生活所迫,打工挣点钱,现在发财了,便恢复了本来面目。”

    梁皖脸上肌肉抖动,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了口,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顾蓁,似乎激动得失了分寸。

    跟出去的周娘子略略拧起了眉,横在二人中间:“不知公子找我家小娘子何事?”

    顾蓁呵呵一笑:“周娘子勿担心,这是梁家四公子,我以前的朋友。”

    赵淑英脚步慢,最后一个见得梁皖。顾蓁少不得又介绍了一番,说得赵淑英笑容可掬,频频点头。

    梁皖温文尔雅、风神俊秀,初时震惊后,立刻冷静下来。他温言称,前边和春楼上,他本约了友人看戏,岂料友人未至,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便请她们三位娘子一共吃茶看戏。

    顾蓁今日起得早,累了大半天,心中又惦记着“笨狗”,只想回去和猫儿钻被窝睡觉,不欲再去吃劳什子茶。

    赵淑英就不这样想了,这个梁公子比张媒婆本子上的那些俊了不知多少倍,谦和又有礼,丝毫没有浪荡习气,看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之家。

    最最重要的是,看蓁儿说法,二人又是旧友,知根知底的最是靠谱。凡此种种,又在今日相遇,岂非是有缘?当下想应下来:

    “我还有事,就不去吃茶了,你们年轻人爱热闹……”

    然则周娘子比她更快:“爱热闹不在一时,那戏也不是今日才有,今日我们家二位娘子都有些乏了,不敢再相叨扰。”

    赵淑英欲拧眉,周娘子却已然福了福身,拉了她二人走了。

    回了芳草巷,赵淑英正欲发作,周娘子却道当先请了罪,说她自作主张。然而又说:

    “如今小娘子正在满金陵的相看,梁公子虽是旧友,家底儿来路也不甚清楚,大庭广众的与梁公子出去看戏,若梁公子是个好的,二人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岂非坏了小娘子名声?”

    又劝她,毕竟是小娘子的终身大事,不可因张媒婆的几句话就操之过急,失了分寸。当下最要紧的,一是悄悄去查查梁皖的底细,二也要继续请媒婆相看。

    赵淑英听了有理,又深悔自己行事鲁莽,当下按了周娘子的话去做,便去外面细细打听了,得了梁皖的家世为人,知是不错了,这才又热络起来。

    “梁府,那可是勋爵人家,若你高嫁了过去,不知会不会受气。”赵淑英自顾自盘算着,就说出了声。

    “然而他是个庶子,家里兄弟姐妹妯娌的一大堆,定是不好相与。”

    “不过,只要他待你好,你们一条心,其他的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