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从瓶子里倾倒出来,撞击着阔口玻璃杯,发出悦耳动听的流动混音。

    林翔神sè平静地摸出香烟,摆在餐桌上,chou出一支夹在指间,在翘起的膝盖上点了点,又将曲起指弯将烟卷灵活地掉头转向,继续重复着简单枯燥的长短伸缩游戏。

    他注意到李自翔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熄灭。不过,这个完全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仍然哆嗦着嘴唇,将变黑的烟头凑近嘴边,用力而认真地咂吸着。

    “他们杀了他,杀死了我最心爱的n他们甚至毁了她!毁了她!彻底毁了她”

    片刻沉默,并不意味着如同岩浆般翻腾汹涌的内心世界真正陷入平静。李自翔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林翔明显感觉到他的皮肤表面发散出阵阵温度,瞳孔不自觉地骤然缩紧,身体肌rou高高鼓起,坚硬得如同一块块拗黑的铜sè钢铁。这说明他的思维已经不在理智能够承受的范围。趋于狂暴,意识混luàn,大脑充斥着无法调解的刻骨仇恨。。。。。。他已经丧失了思考问题最基础的主观概念,被“怒”与“恨”两种源自远古野兽的粗暴进化意识。

    这种狂luàn的过度负面思维必须得到释放。否则,他很可能永远只能徘徊在未婚妻已经死亡的世界,再也无法回归现实。

    男人,很少有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嚎啕大哭的时候。

    如果不是悲伤痛苦到极点,身为男xing的自尊,几乎不可能让他们做出这种近乎自辱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男人永远也不会哭,永远都是冰块与金属。他们同样也需要这种被看作软弱的表现,来释放内心深处积压淤抑的沉闷与悲痛。为了爱情,为了朋友,为了家人。。。。。。值得哭泣的事情并不仅仅单纯只是某一个方面。不是因为rou体伤害造成的疼痛,也不是身处绝境无助软弱的哀号,只是因为愤怒,因为痛恨自己没有力量摧毁一切,砸碎这个肮脏世界上所有丑恶,被bi迫到绝望悬崖边上,披头散发仰天狂骂时,从圆睁虎目的边角,悄然滑露的一滴咸涩眼泪。

    林翔默默地看着李自翔,耐心地等待着尚未说完的下文。

    。。。。。。

    来自服务员的消息,让李自翔那颗焦急等待的心,彻底变化成被疯狂仇念与杀yu充斥的集合体。

    他一刻也没有多留,当天晚上便搭乘班车返回新京。

    他要报仇。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空话。

    需要枪,需要子弹,需要威力巨大的爆炸物,还需要能够潜入二十七基地,接近伟大领袖儿子的机会。

    李自翔不是拥有正式战斗编制的武装士兵,但他却是一名能够持有佩枪的医官。十五发弹容的新式“零二一”手枪,是红sè共和军所有文职和技术人员的统一配发枪械。这种xiǎo口径手枪杀伤力有限,单纯仅是作为自身护卫使用。依靠这种超过五十米距离杀伤力立刻骤减的武器,想要进入戒备森严的二十七基地刺杀军事主官,无疑痴人说梦。

    他开始想方设法nong到被管制的大口径强杀伤xing武器。

    李自翔在医院口碑不错,待人亲和的他,同样能够被充满感激心理的士兵和军官们所接受。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成天埋头钻研医理,也不再泡在实验室和手术台前,而是利用一切机会到部队仓库和靶场之类的地方,以“复诊”的名义,接近以前曾经被自己诊治过的所有军人。喝酒、聚会、赠送yà些富含人情味和具有职业道德的举动,使他很快融入军人圈子。身份上的便利,也让他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nong到包括大口径反器材枪、反步兵手雷、枪shè榴弹型扩散毒气之类的大量装备。

    他从未对任何人谈起过在二十七军事基地探知到的一切。他开始疏远所有曾经熟识的对象,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像以前那样去院长或者政治委员会,要求未婚妻调回医院工作。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实在厌烦这种来来去去永远没有止境的口水征战。终于,他从政治委员手里拿到一封据说是张xiǎo华本人的亲笔信。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娇挪,与记忆中的未婚妻手笔完全一样,丝毫看不出伪造仿冒。文中,张xiǎo华用森冷无感情的语调,表示知道李自翔曾经疯狂寻找自己的全过程。同时声称:“已经决定将生命与未来,奉献给伟大的,必须用一生为之追求的革命事业。为此,甘愿放弃虚幻没有任何意义的爱情。”

    写满密密麻麻黑sè文字的白sè信纸,在指掌间被撕得粉碎。像所有骤然遭到失恋打击的年轻人一样,满面苦悲的李自翔慢慢转过身,带着脸上痛苦绝望的表情,蹒跚着,一步步朝着回路挪动。

    就在刚刚转过身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见政治委员那张被féirou与皱纹充斥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同时夹杂有讥讽意味的嘲笑。

    他开始变得消沉,开始不再提及任何与张xiǎo华有关的问题。这种变化放在任何失恋者身上都合情合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或者堕落京城内到处都是政治委员会和内务部的渗透者。在无法分辨身边是否存在窥探者的时候,李自翔必须低调,必须让自己的举动符合情绪与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复仇的机会。

    这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但只要我活着,那些侮辱我的残暴者,就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