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快速窜动的影子出现在两人视野里,那道影子在丈余的空间内四处折转、速度快得惊人,顾十良盯着看了好久才堪堪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那是一只身长七尺的人形怪物,身披一件破烂长衣,好似经历过无数岁月的腐蚀,已经比一块破布好不了多少,一头赤红长发乱蓬蓬挂在脑袋上,面容扭曲狰狞、口中獠牙外露,浑身肌肤青黑,隐约有鳞片纹理浮现。

    顾十良看了那东西几眼,脚底就生出一股恶寒、直窜入脑,心脏更是狂跳不止,身体的本能提醒他,这东西极度危险,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和那些鬼怪一样,赶紧掉头逃跑。

    不过顾十良没有逃走,因为他发现,这红发怪根本无暇分神,丝毫没注意到他们,它闪转腾挪,不时挥舞手臂抵挡着什么事物,仔细看了半天才明白,竟是两把奇异飞剑!

    两把飞剑一长一短,长剑色泽暗玄,散发着如山岳般的厚重气息,此刻正当面飞旋劈砍那红发怪,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短剑通体银白,缥缈似月华,一直绕着红发怪头颈处飞舞不定,或刺或挑,招数狠辣巧妙、刁钻诡谲。两把飞剑一正一奇,配合无间,颇合攻守进退、阴阳变化之道,而且速度快得难以置信,大多数时间,顾十良只能见到一玄一白两道剑光闪逝,轨迹难以琢磨。

    面对飞剑的凌厉攻势,红发怪时而挥臂格挡,时而腾跃闪避,显得左支右绌,期间几次想往顾十良所在方向逃跑,但飞剑显然洞悉其意图,总能适时阻断其道路,把它困在几丈见方的范围内,气得它哇哇乱叫。

    虽然飞剑更胜一筹,但红发怪也不易相与,其身躯坚硬无比,飞剑落在其身上发出的竟是金铁交击之声,而且往往斩击数次才能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在顾十良的注视下,双剑与红发怪在距他几十步远的地方辗转追逐,几次乍分乍合后,玄色长剑竟被红发怪用长满黑色指甲的铁爪拍飞,落入顾十良看不到的黑暗地带,但尚未过去两个呼吸的时间,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喝。

    “好孽障!再看我这招如何!”这一句呼喝虽然音量不大,却震得顾十良耳膜嗡嗡作响,与此同时,那把玄色长剑再度从黑暗中旋转飞出,带着一连串剑鸣破空之声,朝红发怪落下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击。

    飞剑搅起一阵飙风,几十步外的顾十良都觉得脸被刮得生疼,但那红发怪不愧凶悍绝伦,眼见躲避不开,竟然高抬双爪,以空手接白刃的法子硬生生抓住了玄色长剑的剑身。岂料这一剑不仅力量奇大,更附带连绵不绝的震颤之力,令红发怪抓住长剑的双臂不停颤抖,脚掌站立的石质地面也出现了不断扩大的细微裂纹。

    长剑上的震颤之力封住了红发怪的行动,令它一时间动弹不得,虽然连半个呼吸都不到,但对能瞬息百步的银白短剑已是足够。眨眼之间,白光在空中一闪,刺中红发怪后脑,崩落些许头皮碎肉的同时,也令红发怪正面飞跌出去。

    巧妙配合的雷霆一击后,两把飞剑得势不饶人,沿着不同方向追击向前扑倒的红发怪。虽然后脑受了些伤害,但红发怪还远未到束手待毙的地步,眼见双剑再度临身,长剑朝着脖颈横砍、短剑直刺背脊,它在跌落地面的瞬间翻转身体,竟以胸口迎向短剑,口中喷出一道黑红异火,攻击斩首而来的玄色长剑!

    此时长剑距离红发怪不足两尺,已经来不及闪避,被那黑红异火正中剑身。下一刻,玄色长剑竟变得通体赤红,倒飞而出,插进洞穴的岩壁上,好像失去了控制。再看那道黑红异火,击飞长剑后去势不绝,最后打在洞穴顶壁,竟将顶壁的岩石都融化了不少,威力实在令人咂舌。也幸亏那把玄色长剑是件宝物,否则刚才已然被异火化作一滩铁水。

    异火建功、暂时封住了那把玄色长剑后,红发怪的胸口却也结结实实被银白短剑又刺了一下。它胸口处原本就已经被砍出一条见了胸骨的伤口,再次中剑后伤口又裂开寸许,但它好像浑然不觉,拼着伤口继续扩大,猛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大吼一声,向黑暗中喷出了第二口异火。

    黑红色的异火照亮了几十步以外的黑暗,顾十良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须发花白、满面虬髯的高大道士,刚才的呼喝声显然就是这道士发出,那两把奇异飞剑也是由这道士操控。

    面对能够融化岩石的可怕异火,道士的鹰目中神光闪动、没有丝毫惧色,只见他迅速双掌抬至胸前、平推而出,衣袍瞬间膨胀,接着就有一股无形大力将那股异火挡在他身前数丈之地。

    见到此人后顾十良面露惊喜,此人正是应淳淳子邀约而来的金丹高人之一,武当三丰派掌门善长子。

    武当道士的修行法门与诸派略有不同,走的是以武证道的路子,每代必出几个能以一当百的绝顶高手,本代掌门善长子便以飞剑和气击两大奇技冠绝天下。据说善长子的太极剑诀已入化境,能够驭使飞剑,于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他的神通掌力也已通玄,能够隔着十丈距离,以气击劈空的法门将一堵石墙打得粉碎。过去顾十良认为这说法有以讹传讹的嫌疑,有的事情借用法术或许能办到,只凭武艺就有些匪夷所思,但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那红发怪知道这道士厉害,刚才的那道异火不求伤敌,只为阻他片刻,而且这异火显然不是说用就能用,连喷了两口后那红发怪好像瘦了一圈。再见那异火撞倒了善长子以劈空掌力打出的气墙,登时四散飞溅,足足持续了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就接着这点空档,红发怪转身就跑,却正面撞上了背着云笈子的顾十良。

    双方此时都是一愣,红发怪看到眼前的小道士,只觉得这家伙和身后那人散发着同样令人厌烦的气息,直接认作了同伙,伸出铁爪抓向顾十良。而对面的顾十良看到红发怪突然朝自己奔过来,原本想要避开,但见对方来者不善,只得祭出雷光长剑抵挡。

    顾十良一边以雷光斜劈红发怪,一边侧身闪出通道,希望此獠能主动退避,接着跑自己的路,不要与自己过分纠缠。但接下来发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那红发怪竟然不闪不避,探爪去抓顾十良的雷光长剑!

    这些日子来,顾十良以这门雷击剑术对敌,纵然不算无往不利,却也鲜有阴鬼邪物敢于正面硬接,这红发怪不光敢徒手去抓,竟还一把将他的雷光长剑抓碎了!顾十良怎能不大惊失色!

    不过那红发怪的受惊程度不比顾十良少,此物虽然凶悍,也有些智慧,但终归是新生之物,对危险的感知终归不如那些存世数百年的老鬼,所以吃了轻敌莽撞的亏。雷光长剑是桃木剑加持雷法后所成,本质上仍是一把木剑,因为承受不住红发怪的铁爪巨力才寸寸碎裂,但桃木本就是镇邪之物,雷法更是世间所有阴邪凶物的克星,这红发怪纵然厉害,但敢徒手抓雷霆,焉有安然无恙的道理?雷光碎裂的瞬间,巨大的雷霆之力在红发怪手掌上爆开,将它手掌上近一半皮肉都炸没了,露出狰狞嶙峋的手骨来。

    红发怪被炸坏了手掌,震惊之下亦恼怒非常,又伸爪朝顾十良袭来,顾十良被其凶威所慑,如何再敢接招,吓得慌忙逃窜。好在此时,那柄银白飞剑再度奔袭而来,暂时缠住了那红发怪。

    顾十良脱险,准备背着云笈子逃得远远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好贤侄,你且帮我阻这畜生一阻,待我催动本门血引七星剑诀,定能一举斩其首级!”

    刚才流火散尽,善长子恰好看到顾十良以雷法阻挡红发怪去路的一幕,所以一边以催动银白短剑纠缠那红发怪,一边出声邀其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