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很显然,选择路上把她带上,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且不说她一个人的存在,会耽误多少速度、耗费多少人手,就说她本人能不能吃这一路的颠簸之苦,能不能安然无事地走到北翟,尚且是个未知数,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她就折在了来北翟的半道儿上了。不,不止是她,甚至是比她还要身强力壮的人,但凡从未在去往北翟的这条路上跑的,都会对这样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感到恐惧和不安,心中没有任何底气。

    这么一看,如今她还活着,那简直就是个奇迹。而还能如她一样,活得挺好的,活得活蹦乱跳的,那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瞧,这不咸不淡平凡无奇的清粥小菜,若是在京中,连一般府邸上的奴才都看不惯,她却都能吃得有滋有味,甚至看起来好像还挺怡然自得的;这么一路走过来,他也没有一次喊累喊苦,无论如何,都咬牙坚持了下来,甚至还不抱怨哪怕一句;哪怕是他故意摆臭脸色给她看,她都能笑眯眯地坦然应对。虽然百里臻也知道,阿绫那看不到眼睛的笑容里面,有一半是掺杂着她自己的小算盘的,另一半则是她应付人的惯用伎俩,但是,以她这样的性格考虑,也不能对她的表现,比如表情真挚度如何、表情陈恳度如何等“硬性指标”要求更多了。

    毕竟,还能,有更好的吗?

    这样,就足够了。

    足够了。

    吗?

    百里臻话一出来,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于包容阿绫了,总觉得,用这样的态度来对付那个丫头的话,她可能会骄傲的尾巴翘到天上去——毕竟,她如今已经是一个过度仔细的人了。

    正这么安抚着自己脆弱的内心的睿王殿下,瞬间就接受到了来自阿绫的两道视线。

    那眼神,明亮而清澈。

    准确说,是阿绫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些集体哈士奇、萨摩耶化的狗狗侍卫们身上移开,而后,正巧在收回视线的路上,不轻不重地落到了坐在一旁看戏的百里臻的身上。

    她是,故意朝百里臻所在的位置看去的,目的无他,就是想看看这位殿下,到底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在干嘛呢。倘若是在那里,原地盘算着怎么让她吃亏的话,那么,她就要提早做好准备提防他了。

    然后,百里臻就收到了阿绫在看他的信息。

    然后,阿绫也同时收到了百里臻在看她的信息。

    同一时刻,二人的目光,不轻不重地在夜晚的半空中交汇。

    这一次,倒是和之前不同,二人的目光,并没有在黑暗的夜空里,碰撞出滋滋作响的火花,而只是静静的、静静的交汇。

    交汇于悠悠长风之中。

    一秒,两秒,三秒

    两个人都出奇地安静,这一次,谁都没用多言,谁都没用先开口说话的迹象。

    一直在旁边蹲着观战的哈士奇、萨摩耶们啊不对,应该是百里臻手底下的侍卫们,眼神却不由得直了起来。

    请问这两位是打算发动“沉默是金”的攻势吗?刚刚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斗得可欢实了吗,怎么,现在忽然开始集体自闭了,还是怎么的?

    这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简直比开口说了话还要可怕呢。那氛围,简直太死寂了。

    求求两位大佬谁先开口说个话呗?要不你们动手打一架吧,打死打伤了,医药费用他们集体凑一凑了了。

    这么开阔的空间里,都被你们的沉默搞得闭塞了呢,简直堪比慢性自杀好嘛!饶了他们这群无辜的围观群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