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蓝釉的身手,别说是德阳身边的宫女太监了,就是宫里的侍卫她一个人也能撂倒一大片,尤其是在今天宫里人多的场合,一点动静就能惊动许多人,所以武昙带着她一个人在身边就足够了,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

    主仆两个出了亭子,彼时德阳公主一行已经拐过一个弯,看不见了。

    蓝釉多了一重小心,特意走在武昙前面替她开路,引她沿路跟过去。

    果然刚拐过弯没走两步就看到前面德阳带着的那七个宫女站在小路上百无聊赖的等着,而她本人和后来出现的那个宫女则不见了踪影。

    武昙给蓝釉使了个眼色,蓝釉略一点头,就带她闪身进了旁边的花圃里,自一丛丛茂盛的花木从中穿行,循声慢慢的摸索过去。

    两个人虽然尽量刻意的放低了动静,不过那个宫女既然是故意留下破绽想引她们好奇追过来的,那么就算她们会弄出什么动静被对方发现了也无所谓,所以虽然行的是鸡鸣狗盗之事,武昙却心态平稳,十分轻松,游园散步一般。

    主仆两个从花圃里往前摸过去,走到前面的岔路口附近,果然就看到那个宫女正拉着德阳在一处隐蔽的花树后头说话。

    德阳的脸色很难看,一脸不悦的压着嗓音抱怨:“那个武昙,以前看她就只觉得她是骄纵得有些目中无人还大大咧咧的不知轻重,今天再看,她简直……简直……”

    她气急败坏,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武昙今天的作为,绕了半天,终于只是挫败的一跺脚,暗骂道:“我看她真是骄纵大了才这般不知死活,本宫嗓子都说干了告诉他皇兄和六皇叔可能要起冲突,她居然没事人一样的根本不中计,枉本宫浪费了这番功夫。这主意是你给本宫出的,现在她完全不肯就范,你说怎么办?”

    “公主……”那宫女拉着她的手臂,语气里满是讨好和安抚,声音压得更低一些道:“您先冷静下听我说,奴婢刚才之所以赶着来找您是因为事情有变,奴婢刚打听到的消息,南梁这次的使团来访居然是为了来接他们的太孙殿下回朝的,早上陛下和他们在御书房盘桓那么久,就是因为在商议这件事……”

    她话没说完德阳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声音尖锐的叫嚷出来:“你说什么?”

    这一声很是失控,声音拔高,惹得等在那边路上的她的那群宫女都奇怪的看过来。

    她察觉自己失态,又神色慌乱的赶忙压下了声音,焦灼道:“南梁要接他回去?皇兄答应了吗?这……他要是这就要回去,那我……这可怎么好?”

    说着就语无伦次的又再慌乱起来。

    那宫女的耳力极佳,自然早注意到武昙主仆两个摸过来了,目光微不可察的往这边睨了一下,尽量隐藏住唇角那个诡异的弧度拉着德阳继续安抚:“公主您先别急,这件事确实是事出突然,奴婢也没有想到南梁那边会这么突然要接太孙殿下回去,这样一来我们原来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因为已经没有时间给我们慢慢迂回一步步的筹谋了……”

    德阳今年也十五岁及笄了,最迟到年底,她的婚事就必须定下来,如果梁晋这回一走,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她一个没有亲娘看护的庶出公主,在这宫里挣扎了这些年,梁晋是她能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出路,不仅仅因为嫁给了梁晋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南梁的皇后,母仪天下,更因为一旦去了南梁,她就能摆脱掉自己在大胤这段恼人的压抑的过往,脱掉大胤皇室给她的束缚,真正的去做人上人了。

    留在大胤,萧昀和姜太后为了皇家的脸面,自然也不会给她挑个人品家世都很差的夫婿,怎么也都会是勋贵人家,青年才俊,可是只要她还在大胤一天,就要继续的受制于人,仰人鼻息的生活,被萧昀和姜太后这些人掌控。

    这些年里,她痛恨死这种感觉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谋求梁晋的这门婚事很有点异想天开和冒险,只是为了摆脱被束缚的命运,她愿意不惜一切冒险一搏……

    却怎么都没想到,在她都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之后会晴天霹雳出现这样的变故。

    她心中一片慌乱,不断的绞着手指,脸色忽青忽白,又一度因为愤恨和不甘而变得狰狞和扭曲,咬牙切齿的诅咒:“这到底要怎么办?难道还要本宫现在直接跑到皇兄面前去毛遂自荐吗?就算本宫豁得出去这张面皮,肯过去求……这还不等于是把在皇兄面前最后第一点好感都败光了吗?他自己选了我,那才会一切事半功倍,若是我主动要求,他就算本来有那么点意思要我去,也会立刻收回这层想法的。他的脾气骨子里就是和父皇一模一样的,刚愎自用,最容不得身边的人自作聪明的在他面前耍心眼。”

    萧昀本来就不待见她,要是再看到她急功近利不顾廉耻的一面,就只会更加厌弃,根本就不可能成全她。

    就算他想要找个人和南梁联姻,也不过是想安排一颗棋子,做棋子的最起码的品格就是要听话,可不是像她这样私心用甚,为了前程和自己的利益能什么都豁出去,礼义廉耻都不要的。

    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了,所以这么久以来德阳公主才会一直按捺住自己,只是想方设法的先把强敌锄去,保留住她想要的那个位置,然后再慢慢的瞅准机会好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