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高的挂着,空气里升腾着无形的热气,地面仿佛都被热气扭曲了。

    也不排除是饿来眼花了。

    十来岁的少年人的胃就像是个无底洞,没多少填饱的时候,肚子里没点干粮,怎么撑得到放学。

    学生无精打采,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也没什么精神,讲了一上午的课,嘴里干渴的厉害,唇上裂了皮,说话间总是不自觉抿嘴试图用口水润唇,却没能起多大用。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打响,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松了口气。

    可在松气后又是叹息,放学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午餐约莫又是些难吃刮嗓还不顶饿的奇奇怪怪的副食品。

    驼着背,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的往家里去,腹部时不时轰鸣一声。祝优忍不住怀念起前两年办大食堂胡吃海塞的日子,今年大食堂全面取消,就连学生的粮食关系也转回了家里,自那之后他再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不是他妈虐待他不给他吃饱,实在是全国都遭了灾,粮食大减产,农民交不上粮,城里人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往年都要扔掉的瓜皮在这时候也成了难得的好东西了。

    或许是太阳太晒,也或许是饿出了幻觉,恍然间,祝优竟见到眼前飘着一大白馒头。宣软香甜的大白馒头可太诱人了,即便知道是幻觉,祝优也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抓了一把。

    果不其然,没抓到任何东西。

    失望的叹了口气,继续半死不活的往家里走。

    他挪到家,两个上小学的妹妹都已经在家了,又等了会儿,他爸也从单位回来了,人一齐,妈妈就宣布开饭。

    午饭吃的果然是一些不削皮不挑拣的瓜菜混着少量的面粉捏成的菜团子,将将吃了个四分饱,好歹让肚子不叫了。月末了,能这样就不错了,等到月头就能吃个六分饱。

    像他和两个妹妹都懂事了还好,小弟才三岁多点,吃不饱肚子就要闹,他妈就将自己那份匀了小半给小弟,小弟人小肚子也小,吃了他妈给的那份不说多饱但也不会饿的哭了。

    本来也就能吃个四分饱的东西再分出去,也就能垫个肚儿底。

    祝优皱了皱眉,他妈妈这样做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是家里瘦的最厉害的人,有心让她多顾着点自己,她嘴上应着好好好,却没有一次真做了的。他弟弟又太小,也不是能讲道理的年纪。

    吃过饭为了节省力气没人出去玩,都躺床上去了。

    他一家人住在他爸单位分的宿舍楼里,宿舍楼有两层高,难得的是墙面是砖头盖的,玻璃窗,在城里也是顶顶体面的屋子。

    原来是吉庆肥皂厂的厂房。

    53年公私合营,平和市大大小小的肥皂厂都合成了一个大厂,新厂址选在了吉庆肥皂厂左边更大的那块空地,建厂时就把吉庆肥皂厂的原厂也合并了进去,但是不做厂房使,改造成了职工宿舍。新肥皂厂整体形状有些像是菜刀,刀背对着蓝江,刀锋对着粽子山,宿舍楼就是那个刀柄。

    百来米的厂房成了五座宿舍楼。一长条,五间房一隔断,每个隔断处做一个水房,厕所是公厕,在房子对面。前两座都是单身宿舍,一间屋子要住十二个人,共用一个集体水房。后面三座才是家属宿舍。每家都有自己的水电表。

    他们家在最左边的一间,也就是刀柄的最低点,再左就是粽子山的山脚。屋子朝向背江,门前是山,窗后是江。

    4*7米的长条形大屋子他爸拿木板做墙隔成了五块,还像模像样做了门,弄了个四室一厅。

    客厅大概有十平,餐桌和一些吃饭打扫的家伙什都放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