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的美人鱼(三)深夜来访的青年

    黑夜,万籁俱寂。在恐惧漫延的小镇,寂静之余还有几分萧索与仓皇。那街面上红色屋顶可爱小屋,曾经留给路人的廊灯,那屋内床畔的暖色的小夜灯,早早熄灭。原本需要驱散的黑暗,此时却用做最后的匿藏,自欺欺人的告知那些恐惧,不要来敲门,此时我们皆不在。

    镇中唯一的旅店,正安歇着一些罕见的客人,这些大汉倒在还算舒适柔暖的大床上,呼呼大睡。而二楼沿廊最深处的一扇边窗,此时微微开阖的缝隙,被黑夜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拉得缝隙更大些。深夜的寒风向里灌入呼啦作响。

    “这扇是不是小了点。不然还是换一扇吧。”清冷的声音在窗边响起,吓得这只黑夜里伸出的一哆嗦

    声音的主人,此时正惬意的,背靠沿廊的间隔的廊立柱,屁股稳坐在一拃宽的廊沿上,他轻轻晃动手中的水晶玻璃杯,丝毫不意外窗子被打开,反而冷冷劝诫到的人,正是日影。

    “你这么笃定我会来吗?”一哆嗦后,手的主人头伸进窗户,是凯文,他歪着头,犹疑的问道。

    说完凯他蜷缩的身体,竟然柔软灵活的钻了进来,他拍拍身上的浮尘,小心翼翼又合好了小窗。

    “你很聪明。”日影点点头,举手优雅的喝了口杯中的液体。

    聪明的人,总是会做出更多的选择,总是会试图引导事情的走向。正因为是聪明人,理应如此。

    “你们确实有些不一样。而且你和其他佣兵的差距似乎更大。”凯文似乎慢慢放下心中踌躇,他走到日影身边不远,也斜靠上沿廊说道。

    “怎么说?”日影微微歪头,有些疑惑这话不知从哪里来的结论。

    “那些个大汉可不喝牛奶,而且还是热的。”凯文挑眉,斜眼看着日影手中玻璃杯中袅袅的雾气。“你这样和我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听说,佣兵还需有规定喝什么。”日影一口气喝完手中牛奶。“而且,你弟弟妹妹都睡了,我却还要在这里等他们的哥哥。”日影从廊沿飞身跳下中庭,身轻如燕,慢慢的向吧台走去,继续说道。“那么我是要在这里请他们的哥哥喝杯看起来像佣兵的酒吗?”

    凯文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跳下,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立刻侧身看向中庭,看到是毫无损伤的正在漫步走到吧台的日影,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讪笑自己的行为。他怎么就忘记了呢。站在他面前的,看起来和他的弟弟妹妹一样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其实是紫鸢帝国赫赫有名的佣兵团的一员,更甚一步还是这群人真正的中心,是活在刀尖舔血的人们,是和他这样平头老百姓天差地别一样的存在。

    “我们其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我们又害怕你们被骗来也会一走了之,也会不敌那些恶人。”凯文走了下来,接下日影递过来的酒杯,跟着日影坐到壁炉旁,听着木材烧到嘎吱作响的声音,似乎努力在平复着声音里的恐惧和懦弱。

    “先问一件事,少女有失踪是真的吗?”日影平静的嗓音,似乎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让凯文的不安减少了几分。他没有责备或者直接逼问什么其他问题,只是平静问道。

    凯文忙点点头。“当然,我们镇真的有少女失踪。是真的。”

    日影点点头。只要这一点是真的。那还有什么问题是他们不能面对的?楼上的那群正在呼呼大睡的糙汉们,不就是为了这些来的么。

    “但你们知道凶手是谁。”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描述。既然源头并没有造假,那么隐瞒的或许就是更深层的恐惧的源头。

    凯文恐惧的点点头,但又不确定的摇摇头。他在日影疑惑的眼神中继续说道。“我们只是猜测,因为我们畏惧他们。不敢问,不敢听,不敢管,不仅畏惧死亡,更畏惧的是让人绝望的分离。而如今我的妹妹也在他们手中了。”凯文眼中不仅是恐惧,还燃起了一丝愤怒的火光。

    畏惧权势和力量是生存的本能。但生存本能也会告诉人们,阴影笼罩之下,死亡究竟有多么远,又有多么近。他们中有一些人,敏锐的已经察觉反抗的迫切,而另一些依旧沉浸在恐惧中,依旧鸵鸟。

    密林。

    古柏攀援而上,笔直挺立,枝叶葱茏,枝头彼此之间相互密切,又巧妙的留下足够的空间,守望生长,清风在此间穿梭,带着柏叶的青苦,清幽而又神秘。阳光借着缝隙,斑斑点点的洒在黑色的新鲜的泥土之上,温暖而又宁静。

    但此时林间的三个年轻人,并没有这样闲散的心情。他们借着极佳的目力,正在观察,在密林之外的那幢极其扎眼的建筑。这栋建筑十分庞大,白色的尖顶直插天空,这些自由生长的参天树木,在它的压迫之下,不过如同荆棘泥巴,在它势力的范围外,助其圈起生人勿进的墙。

    “影哥。我们进去吗?”米健站在日影后方,看着比起魁梧巨大的他,瘦弱数倍的背影谨慎的问道。他和米加都隐约感到一种不同一般的气氛。同样的沉默,不同的是往日因冷静内敛沉默,而隐约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气息。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