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松面露无辜,声音虚弱:“师叔你在说什么?”

    玄霄那一剑刺得不轻,他用尽全身力气捂住胸口的伤,鲜血依旧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他感觉到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玄霄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我在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如说,你给我下毒,我也给你下毒,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你伤了阿玉,我就要给她偿命,这样说你能听懂了吗?”

    她这段话包含的信息实在太多,若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最后,只能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师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玄霄平静道:“发现你是玉虚门下派来的奸细?还是发现你就是那个黑衣人?或者是发现你一直在给我下毒?”

    若松咳了两声,说不出话来。

    “我回华山两年以来,前后换了十八个道童,你是第十八个,你就不好奇前面的道童去了哪里吗?”玄霄拿了布巾慢慢擦净剑身上的血:“你的主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还在冰心家里的时候,三师姐取了画卷出来给阿玉看。那天其实我一直在,你作为四师兄门下弟子,居然认不出师兄的样子,这样大的疏漏,想装作不知道也很难吧。”玄霄抬头正对着若松,明明眼部覆盖着黑绸带,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你,洞悉一切。

    “至于发现你就是黑衣人——”,玄霄顿了顿,“这不用发现,只不过稍稍分析一下就能看出来的事。第一次遇见黑衣人,是扬州城外敬师堂,我没有正面对上,但是黑衣人退走后,紧接着出现的就是你和三师姐。”

    “然后是扬州小院,黑衣人对阿玉的敌意,还有你对我若有若无的杀意,最后就是黑衣人不敢在我面前出声,更不敢在我面前摘下面具。”

    “我是个瞎子众所周知,连一个瞎子都要防备得这么紧——是因为不光你熟悉我,我也熟悉你,你怕被我从呼吸声或者任何声音听出端倪。”

    若松已经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灵琅跪坐在他身边,拿自己一双手为他按住伤口,再顾不得精心保养的手上沾染血迹。

    玄霄擦干净佩剑,把剑收了回去。拿起彭萍的长刀,准确地朝着灵琅走去:“还有最后一点,黑衣人救走了三师姐,还为了三师姐毁灭罪证……你喜欢三师姐,是吗?”

    若松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视野一片模糊,可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拽住了灵琅的衣袖,他以为是玄霄的裙摆,奄奄一息地哀求:“师叔,可不可以放过三师伯,冤冤相报何时了——,已经够了,就收手吧……”

    “师叔,没有人想要杀戮,你恨我是玉虚门下派来的奸细,想要我死我无话可说。可是……,可是我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了结你,还是一次次放过你了……所以……,你可不可以,也给师伯一次机会?”

    两人相拥而泣的样子像极了一对亡命鸳鸯,尽管被灵琅伪造印鉴书信陷害云书的事膈应得不行,彭萍也不禁被两人情谊所震撼,最罪恶的土壤,用阴谋算计,用卑鄙和无耻浇灌培育出最绚烂的花朵。

    玄霄终于有了反应,她蹲下去,对着眼神涣散的若松轻轻说:“骗子。”

    “你从来就没有机会杀我,你也从来没有杀我的权力——”

    “纯阳宫不需要下任掌门,但是需要一个注定不会成为下任掌门的靶子顶着这个头衔。你主子想做下任掌门,又不想只是得到一个头衔,所以他既想杀我,又不想杀我。主人的心意不定,所以你也反复无常……然后,你把这作为恩情,来要挟我?”

    若松低低笑了两声,剧烈抖动的胸口让人怀疑他是否会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含笑九泉。

    “顺便说一句,在清虚门下听课的时候,三师姐就是我们中间最笨的,连二师姐都赶不上。”玄霄闲闲站在两人面前,长刀一挥,若松脸颊上一热。迟钝的大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想到,那是,灵琅的血——

    彭萍深吸一口气,反手抱过还怔愣着的彭雁回,捂住他的眼睛,自己也别过头去,低声道:“真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两人走出大漠吧?”

    虽然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玄霄笑了笑,随手把长刀插进一旁的沙地里:“不光是他们,纯阳宫的玄霄也会死在这大漠里。”

    彭萍怔愣一下,玄霄迎着夕阳笑得爽朗:“七年前,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四师兄是浩气新星,纯阳未来掌门,如果没有灵琅师姐的从中作梗,四师兄不会忍痛抛弃一切身份地位叛逃恶人谷,我不必登上这并非我所愿意登上的舞台,扮演这并非我愿意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