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弥薇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弥正德站在院子里抽烟,客厅的灯光倾泻而出,将他的身影笼在一团模糊又温暖的光雾里。海棠花细碎的花瓣在夜风中飘荡,初夏的夜晚静谧馨香,一如她安稳的前半生里每一个心存忐忑需要安慰的时刻。

    弥薇走到弥正德身旁,像小时候那样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弥正德掐灭手里的香烟,一只手在女儿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张叔刚才打电话,说要带几个人去欧洲,你有没有兴趣跟着去转转?”

    弥薇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弥正德不大自然的解释:“前段时间电视台搞了个文化交流活动,很多人对欧洲年轻画家的作品感兴趣,老张打算挖掘一些有价值的作品……去转转吧,就当散心了。不是都说艺术是相通的?多走走,多看看,对你也有好处。”

    弥薇沉默不语。她和父亲在魏冬阳这件事情上的态度终究是不同的。对弥正德来说,魏冬阳有什么苦衷不重要,他看重的是结果,而结果就是这个男人撒手而去,留给女儿一个收拾不起来的烂摊子。他只希望弥薇能尽快忘掉这一切,然后开始新生活。

    弥薇恰恰相反。她认为魏冬阳的离去是一个已经无法改变的结果。她想知道的是这悲剧产生的原因——她想知道他的苦衷,想要证明即使魏冬阳对不起她,她也从来没有爱错人。

    “爸,”她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又查到什么了?”

    弥正德在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错认的坚持,这让他颇为心酸。她长大了,不再是长辈说什么就应什么的小孩子,可他宁愿她还是一个躲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小宝宝,不开心了只要拿块糖就能哄得她破涕为笑。

    弥正德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片刻后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你魏姨下午打了个电话问你的情况。”

    弥薇点点头,“我明天去看看她。”

    对于跟魏昭仪见面这件事,弥薇其实是有些期待的。这个女人留给她的印象以魏冬阳的去世为界分割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通情达理的单亲妈妈,另一个则是面目不清的在丈夫儿子手里算计利益的商人。也许她也像魏冬阳一样,弥薇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别打岔啊,”弥薇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你到底查到什么了?”

    弥正德皱眉,露出一丝烦恼的神色,“就是因为查不到,又不想把精力一直耗在这些事情上,才想让你出去走走。”

    弥薇怀疑的看着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她以为她之前和父亲已经达成共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改变了态度——他以为她在钻牛角尖吗?

    其实抛开吃醋的因素,弥薇还是觉得顾菲这个女人最为可疑。叶连江说她是外地人,可是再详细的情况呢?她家在哪里?怎么认识魏冬阳?又怎么跟他来到海州的?

    如果说海州的这些人这些事是一罐成分不明的易燃气体,顾菲就是那个引爆了这个罐子的□□。弥薇觉得她是一切麻烦的源头——想查出真相自然要从她这根线头开始往下捋。弥薇决定找叶连江问一问。他敢拿这件事来当筹码,肯定知道顾菲在整件事情当中的真实分量。

    弥薇躲回房间给叶连江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叶连江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意外,“弥小姐?”

    “我有事问你。”弥薇开门见山,“顾菲是什么人?她跟冬阳哥是怎么认识的?”

    “我去,不是吧?!”叶连江似乎难以相信都这种时候了,这女人竟然还紧抓着情敌的问题不放,“你现在还在操心这个?”在他透露的信息中,魏冬阳的死因、他跟他妈之间的猜疑……好像哪一个都比情敌问题更严重吧?

    弥薇觉得她跟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就气场不和,一开口必然会吵起来。不是她爆发,就是他翻脸。

    叶连江声音拔高,“人都没了,你他妈的还在吃醋……”

    “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直说。”弥薇也不耐烦了,这男人怎么这么多废话,“我要干什么,不需要跟你交代。”

    弥薇艰难的把“你以为你是谁”这半句话咽了回去。魏冬阳身边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女人……还有叶连江这么一个心怀鬼胎的男人,难道就不可疑?至于说到他的死因,难道警察还不如他叶连江可靠?!

    叶连江强忍怒火,试图从话题上引导一下这个愚蠢的女人,“你看他们家可是单亲家庭,魏昭仪一个女人,含辛茹苦拖拉着两个儿子……哦,其中还有一个是养子。按理说母子感情应该是很深的,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要防备她?就算这些你都不想知道,那你看咱们俩的交易还在这儿摆着你,我已经把魏冬阳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赶紧找找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