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上前纳了个福,“给您请安啦。我是尚仪局新进当差的,奉了吴尚仪之命,来瞧瞧册封礼上娘娘们的礼服预备妥当没有。”

    那管事太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声,“都妥了,请吴尚仪不必操心。”

    “不必操心”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不大对付似的。宫里头人际关系复杂得很,颐行隐隐明白过来,不是这种软钉子,吴尚仪也不会安排她来碰。

    怎么办呢,后头的话还是要说,自己掂量了再三才道:“谙达,我们尚仪说康嫔娘娘的头面指定了样式,只是不知道娘娘究竟喜不喜欢。尚仪吩咐我,取两样回去过目……”

    结果话还没说完,执事太监就把手里的册子重重阖了起来。

    “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四六不懂啊!娘娘们的头面,是能随意拿去给人过目的?究竟是你们吴尚仪糊涂,还是你不懂规矩胡乱传话?贵重首饰出了库,万一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这一通宣排,直接把颐行说得噎住了。

    果真是顶在杠头上了,也怪自己不够圆滑,原来宫里传话,并不能直撅撅照着字面儿上的意思理解,还得商量着来。吴尚仪这回是成心的戏弄她,把她派到四执库要首饰。也是的,一个尚仪算什么,嫔位上娘娘的东西,也是她能随意掌眼的吗!

    颐行自认倒霉,带着委屈,诺诺说:“想是我听岔了,对不住,是我办事不力……”

    执事太监瞥了她一眼,“回去问明白了再来。”

    这就是两边角力,把传话的人涮着玩儿。

    颐行心里的郁塞无处可说,只得勉强应了声“嗻”,从屋里退出来。

    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很细却急,从院子里斜切角看向门廊,能看见万根银针坠地的走势。

    没伞,就得冒雨赶回尚仪局,两处离了有程子路,等颐行踏进尚仪局的大门时,身上的袍子都氤湿了。

    这回吴尚仪没有直接露面,站在门前的是她手下得力的大宫女。大宫女见颐行一副狼狈模样,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临出门看着要下雨,好歹带把伞,连这个都不明白,看来真是贵府上伺候得太好了。”冷嘲热讽了一番,居高临下又问,“差事办妥了吗?”

    颐行摇摇头,“那头掌事的说了,东西不让出库。”

    大宫女啧了声,“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留在宫里何苦来。你知道尚仪局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吗,为了这个,竟是还得麻烦尚仪。”

    颐行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的委屈越堆越高,忍不住低头哭起来。

    “还哭?这是什么地界儿,规矩都白学了!”大宫女呵斥,全不管来往宫人的侧目。

    这时候吴尚仪终于从里头走出来了,蹙眉道:“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

    大宫女把颐行差事办砸的事儿回禀了吴尚仪,吴尚仪道:“这个姚小八,分明是有意难为人,往常不也拿出来吗,怎么这回偏不让。是不是你言辞不当,冒犯了他?”

    颐行说没有,“我人生地不熟,都是加着小心的。”

    “那是什么道理……”吴尚仪沉吟了下,复问,“你和他要了什么,他说不让出库?”

    颐行心头迟疑起来,想必出入就在这上头,便道:“我照着您的令儿,要康嫔娘娘的两样头面首饰。”

    结果吴尚仪露出个了然的神情来,“怪道了,这事儿不能怨人家,得怨你自己。是你没听明白我的吩咐,我要的是头面花样子,你怎么上赶着问人要首饰?纵是我没说明白,你的脑子不会想事儿么?那些个贵重的东西,哪能说拿就让你拿走?唉,知道你出身好,在家辈分儿高,可进了宫,就得依着宫里的定例行事。凡事多用脑子,别人依葫芦能画瓢,你倒好,给我画了个大倭瓜来,你说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