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徐云骞刚好站起,他长得高,今年才十六,但比詹天歌都高一截,詹天歌后退一步,以为徐师兄要跟他算账,眼看着徐师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白白净净手指修长,却让人联想不到什么风花雪月的东西,只能让人想到要杀人,詹天歌一路退,最后退无可退再退就退到雨里了。

    啪得一声,徐云骞抓到了什么,道:“伞借我一用。”

    詹天歌一回头,看到了自家仆从,冒着雨来送伞,刚到怀里的伞被人拿了,此时有点呆呆愣愣的。

    原来是借伞,詹天歌讪笑:“徐师兄你早说啊,你用你用,我不急。”

    “谢了。”徐云骞朝他点了点头,撑开伞,没有再说话,身影已经没入雨中。

    “吓死我了。”詹天歌给自己顺了口气,扭头看到任林少已经面色惨白了,说:“瞧把你给吓的。”

    “谁怕他啊?”任林少不好说自己真的怂,心想同门师弟没有几个不怕他,也就看开了,梗着脖子问:“他是要下山啊?”

    徐云骞只留个背影,但走的路是往山下走的,正玄山弟子平时不下山,詹天歌问:“他下山干什么?”

    他说到一半停了停,好像知道下山是为什么了。

    徐云骞接了师父的口令,让他下山去接人,王升儒说今日回来,让他下了早课来接。徐云骞撑着一把伞慢吞吞走,泽州城多雨,下起雨来没完没了的,雨水溅起一片雾蒙蒙的水汽,远远望去还能看到远处的道宫,把正玄山烘托得像是什么人间仙境。徐云骞厌烦下雨,一到雨天,地上泥泞,叶也落了,花也残了,看不出有什么美的,还要溅一身泥点子。

    他撑着伞站在山脚,脸色平静,穿着一身道袍,看上去要飞升了一样。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才看到雨中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师父王升儒连个道童都没带,亲自赶马车。王升儒已经六十了,穿着一身蓑衣,胡子花白,看上去跟平常人家的老头也没什么分别,和蔼可亲得很。

    王升儒驱车到徐云骞面前,老远就喊了句:“乖徒儿。”

    徐云骞面无表情,习惯师父老不正经了,他跟王升儒的关系亦师亦友,有时候又像是父亲兄弟,两人之间从不拘泥于小节,甚至发起火来连王升儒都怕他。

    徐云骞看到师父腹部有伤,道袍隐隐印出了些许血迹,他皱了皱眉,王升儒如今名列天下第一,能伤到他的人还是少见。看来护送顾家遗孤回正玄山的过程并不太平,江湖上还有的是人想要顾羿的命。不过假如王升儒腹部受伤,那伤他的人现在应当是个死人了。

    王升儒察觉到徐云骞的目光,这小徒弟眼睛也太尖了,说:“不碍事,猜猜看为师给你带了个什么好东西?”

    徐云骞刚才听了任少林和詹天歌攀谈,听了个七七八八,也猜到马车里是谁,就是王升儒那语气活像是给他带了一条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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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看。”王升儒在催促他。

    徐云骞无奈,只好去掀马车帘。

    那是徐云骞第一次见到顾羿,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灰色道袍,道袍有些长了,腿和袖管都挽起,衬得他更瘦。师父实在不会照顾人,顾羿脸上脏兮兮的,像是个小乞丐。车厢里没有点灯,他抱着膝盖靠在角落,看到徐云骞的时候一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本能的杀气。让他想起了许师叔带回来的一只野狐狸,躲在黑色的箱子里,对谁都呲牙咧嘴的,刚进门的时候只敢躲在床沿下。当时徐云骞也是这样一撩开笼子去看野狐狸,现在他一撩开马车帘,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顾羿。

    王升儒在旁说:“云骞,叫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