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污点的车窗外是随着车速滑过的一片片绿油油的菜地,临近五点,干完农活的村民背着背篓慢悠悠地往家走。但林檎看着这样的田园风光,却没什么好心情。

    傅里安坐在她身旁,只要稍稍侧身就能看见车窗玻璃中倒映出她皱着眉头的小脸。怕被人听到,他压低了声音问,“后悔了?”

    林檎闷闷地点头。她听见于曼的请求是让她和傅里安去镇上书店买书时,心理活动能用“天下还有这种好事”来概括。结果上了车,她才发现这是个巨坑。

    乘坐面包车前往镇中心的书店不算是一件轻松事。发黄的坐垫上是被烟头烫破的洞,座位之间挨得过近远超社交亲密距离。司机对着电话那头讲着今天发生的趣事,后座是满月婴儿的哭闹声。

    他们坐在这辆车里,久违地体会到了噪音污染的威力。

    “没办法,租的车都被汤新和关雁南开走了。”

    林檎即使再次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回到吕嘉庆家门前时,发现租的两辆车不翼而飞,同时消失的还有汤新和关雁南。

    汤新还好,至少给每个人都发了消息说自己开车去村子里采风转换心情,顺便拍一些风景素材希望能最后帮一点小忙。关雁南则是连器材都不要,提着行李无声地离开。

    “幸好当时租车的□□有一张在她哪儿,不然还不了车还不知道怎么办。”

    “最多也只是赔钱而已。”

    “而已?!我们现在好穷,器材要租,录音室要租,剪辑师要招,配音员还得找。一笔一笔的钱堆积起来,可不是小数目。”林檎越说越心痛,“我要是会那么一点就好了。”

    “林檎。”

    “嗯?”

    她回头,傅里安却贴近了她的耳朵,他的鬓发是她能看见的唯一风景。车上有老人“啧啧”两声表示不满,林檎用手推他,他却毫无动摇。

    “我或许比你想得还要有钱那么一点。”

    林檎也没想通傅里安所说的“一点”是指的多少,但他在说完后便握住她的手。闷热又混着烟臭味的车厢内,林檎靠上他的肩头,“那我不管了……”

    “不管什么?”

    “什么都不想管。”林檎撒娇似的又埋近了些,“这辆车能一直开下去就好了。”

    只要还坐在车上,她就能待在傅里安身旁什么也不去想。不想管汤新和关雁南最后还会不会回到队伍,不想管康光文明天会不会配合拍摄,更不想管赖在他身边的何水水。

    傅里安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去她额头的汗,又多拿了两张叠成长方形替她扇风。汽车颠簸,通往镇中心的路也不平坦。司机一个急转弯,林檎直直栽进他的怀里。她想起身,傅里安就势环住她的腰说道:“睡一会儿吧。”

    面包车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停下,林檎向司机打听了末班车的时间和书店的路线,牵着傅里安的手自信满满地走在前方。沿着路口的四个方向是摆摊的小贩,在卤味摊和水果摊之间,林檎看见了藏在它们身后的小店。

    全世界的店铺老板都有慧眼识客人的能力,林檎和傅里安还没踏进店门,她就热情地招呼道““妹妹买鞋啊?来看看呗,我们的鞋都是要出口的。今年经济不景气,做不下去了,才拿回家来卖。打七折,清完仓就走。”

    傅里安扫了一圈店面,发现货架上大多是单鞋,联想到她爬山时的样子,“脚疼了?要不然换一家买?”

    “我的脚还好,其实是想给康光文买一双,那双鞋她都舍不得折。”林檎坐在车上的时候一直在看街道两旁的鞋店,叫得出名字的基本都只卖成人款,“我想着先给她买一双,等回了江城给她买几套衣服鞋子,再给她带来。”

    林檎指着货架顶层的斑马纹圆头皮鞋问老板,“那双有小孩能穿的吗?十岁左右的样子。”话说出口她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康光文鞋的尺码,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