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面,李迟殷一点点将脸上的蛋液擦干净,再将脏污的帕子扔进鸡蛋篮里。

    身上肮脏的感觉让他不痛快,是以浓黑的眉微微压低,漆黑的眸子更加灼人。

    小六拎着篮子,手中举着的鸡蛋迟迟落不下去。

    这个哥哥好奇怪,被欺负却全然没有愤怒的情绪,反而委身蹲下,平视着与他们说不许浪费粮食。

    他们平日里连口饭都吃不上,此时手中的鸡蛋便有千斤重,拿着也不是,可是苏管家吩咐过,身为奴隶,若是不听话办事……

    修长冰凉的手指伸过去,一点点将孩子手上的鸡蛋拿出来,放回篮子里去。

    “我叫李迟殷,你可以叫我李二。”

    桃花眼纯粹干净,让人看了内心也宁静了许多,仿佛置身于寺庙之中,钟声罄罄。

    “李……你是……”小七惊讶地瞪大眼,动作浮夸地将嘴巴捂住了。

    “阿爹还在的时候,跟我们说过的,大哥哥是可以帮助我们的人。”

    可是李迟殷看着很落魄,他们甚至朝他扔鸡蛋,让他变得更可怜。

    小五也愣住了,本能地便要跪下去,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拖住了胳膊,不能再跪。

    “大、大哥哥,对不起……”

    小六走上前,用粗布衣袖拂拭李迟殷脏污的衣袍。

    “你不要生气,我们知错了!”

    三个小孩似乎陷入了绝望之中,为了讨生活犯下了错事,将唯一能救他们的人给得罪了。

    “没有对不起。”李迟殷任由三人的小手在他身上弥补着错误。

    “今天是受了苏府的控制,你们选择欺负我,无妨的。”他见三人愧疚地苦起小脸,简直是瘦削版的姜锡娇,语调越发舒缓了几分。

    “只是你们一定要想好,什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掉的东西,这便是原则,每个人都可以不同,但一定要有的噢。”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一点点教你们,好不好?”他摸了摸三人的头,恶作剧般地将苏管家专门让他们束好的发轻轻弄乱。

    欸?还有以后……

    他们可以离开这里,获得学习的机会吗?

    三个孩子眼睛里全是希冀与克制,只机械地点着头,不知信了没有。

    日光是正白色的,将李迟殷周身勾勒出一道挥之不去的弧光,身上污迹点点,像是被丢下凡尘的神明,那双含笑的漆黑眸子全然是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