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以暗访巡查的形式来到了南方机械制造厂。这座原本用来生产远程洲际导弹的工厂现在已经处于完全瘫痪的状态,自从莫斯科暴乱渐渐平息下来,工人们静坐在工厂外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等待莫斯科方面派出的那位重量级别代表的到来。

    有人注意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家伙,看起来就不像南方机械制造厂的工人。他带着一顶礼帽,将帽檐压下,把自己的脸深深隐藏在那顶帽子的背后。他们看不清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但是站在工人中间却能感受到他的鹤立鸡群。

    南方机械制造厂主任阿扎罗夫也注意到了混迹在人群之中的高大身影,他径直走到对方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年男子回过头,对着他笑了笑。

    阿扎罗夫也没有客气,直接质问对方,“我叫阿扎罗夫,请问你不是我们南方机械制造厂的工人吧?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的样子。”

    “是的,我的确不是南方机械制造厂的工人。”

    中年男子很诚实的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这场雨下的太大,我没办法继续赶路,只好站在这里躲一下雨。”

    随即他又给阿扎罗夫递上一根烟,帮他点燃了火。问道,“我有些好奇,南方机械制造厂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工人都不办公,而是站在厂房之外的地方静坐抗议?”

    “唉,说来话长了。”

    阿扎罗夫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倒,“最近莫斯科中央新出了什么政策,要强行将一些熟练工人转移到远东西伯利亚地区,说什么去支援建设。我们也不懂,既然是红头文件下来的任务,也就只能照做不误了。但是没有想到后来他们要我们家属等全部无偿的搬迁过去,而且可能一住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原本部分工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乌克兰人,他们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于是矛盾就爆发了,工人不肯搬迁,也不愿意开工,除非这个问题解决了,他们才愿意搬迁过去。”

    中年男子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缓缓的问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他们,中央的文件是以自愿为原则的么?而且迁移的工人尽量不挑选本地人。搬迁的话,中央政府也给出了足够丰厚的补贴标准,并不会因为搬迁而造成什么重大财产损失。”

    阿扎罗夫摇摇头,把半截烟灰弹落到地上,“根本没有人跟我们说过这些事情,上面只是下达文件,要我们强制性搬迁而已。其他提出的什么条件都没有说过。”

    中年男子沉默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最终还是由阿扎罗夫打破了僵硬的局面,“对了,当时他们还说什么中央政府还会在乌克兰进行更多的搬迁计划,南方机械制造厂和尼古拉耶夫造船厂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计划在准备实施。还说什么中央政府就是准备要至乌克兰于死地,用我们的重工业体系,去喂养薄弱贫寒的远东地区。我们一听当然不干了,凭什么乌克兰既充当苏联的粮仓和重工业基地,还要再去支援什么远东计划?这简直就是在处处针对我们乌克兰人!”

    “你们是这样想的吗?”

    雨伞还在滴着水,中年男子双手握着伞柄,叹了一口气,“难道这是你们进行罢工的原因之一?”

    阿扎罗夫点点头,有些骄傲的说道,“是的,我记得这个说法一开始就是从政府内部传出来的,就连乌克兰政府里有正义感的乌克兰人也看不下去了,他们在暗中站出来支持我们的行动,而且镇压的内务部警察也对我们的抗议抱着同情。到时候我们一定能够逼迫莫斯科让步,亚纳耶夫总书记是开明的领导人,我们是可以跟他们讲道理的。”

    “万一道理讲不通呢?”

    “继续抗争,直到有人理会我们的声音为止!”

    手中的香烟差不多燃烧殆尽,阿扎罗夫拈着他一弹,烟蒂在雨幕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的小水潭里,冒出一丝滋滋的声响,很快归于平静。

    对于他们来讲,不就像无助的烟蒂一样,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出内心的嘶吼。虽然那股炽热很快会被更汹涌的水所淹没掉。

    中年男子听完了阿扎罗夫所说的前应后果之后,问道,“假如我告诉你,你们其实被骗了,中央的政策被某些险恶用心的人曲解之后再告诉你。阿扎罗夫同志,你会有什么感受?”

    “被骗?哈哈哈哈,不可能的。”阿扎罗夫干笑两声,“开什么玩笑,我的同志。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消息,我们怎么可能被骗了呢?”

    阿扎罗夫作为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在某些问题上看法还是太幼稚了。政治斗争是残酷的,每一个卷入阴谋之中的小人物都有可能变成某些人手中的棋子,那种用完即抛弃的棋子。

    “就是这些千真万确的消息欺骗了你们啊。那些人想让你们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实际上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精心策划的骗局,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相,而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们利用卑鄙的谎言欺骗着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为了达到邪恶的目的,想法设法让你们去当枪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