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什么?”袁德佳恨不得把声音拉高到八百度,在电话里喊得龇牙咧嘴:“你扔下样品就走了?”

    “那当然了。”易诚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仇人见面都分外眼红,我还得卑躬屈膝地朝他推样,认他做甲方然后供起来?做梦呢吧。”

    “欸,不是。易哥,这是在做生意啊!高睿这种傻逼,你都能忍这么多年,我还寻思你已经成仙成佛了。这是哪儿来的神仙,能让你破防成这样啊?”

    “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

    “我俩是仇人。”

    “啊,然后呢?”

    “长话短说了呗。”易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俩还是情敌。”

    电话那端的袁德佳突然沉默了半晌,无比生硬地憋了一句:“真看不出来,您还是情圣呢。”

    “我俩大学认识的,你这情敌得是在高中甚至往前的事儿了吧?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就仗着自己个儿记性好特地记到现在?”

    “人也没和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然后相逢一笑泯恩仇啊。”易诚难得地没有纠结袁德佳话里的阴阳怪气,直接问道:“说起来,何继明他没和你说这事儿?”

    袁德佳简直一脑门儿问号:“当然没啊,我和他又不熟,人肯定不会来和我说道这些有的没的。而且要知道你俩有这血海深仇,我哪儿还敢给你们牵线儿。”

    易诚被他这个说法整得愣了下,往兜里莫了根烟出来,叼嘴里好一会儿才解释:“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我扔下样品就走的事儿,他难道没来和你说?”

    “也没有,不然我至于这么激动么。”袁德佳那边估计是有人在找他,没声了好一会儿,再说话时声音被压得极低:“我还寻思你俩应该聊得不错,说不定都已经开始做订单了,这才特地隔了好几天来问你,压根儿没想到会有这出。”

    袁德佳想了想,没忍住继续感慨:“你俩也真是的,几乎都能算是当众互相给彼此冷脸了,也摆明不想凑一块儿有任何生意往来,竟然都还能忍住谁都不说。要不是我主动来问,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才知道呢。”

    易诚脑海里瞬间又浮现出了何继明那副西装笔挺讲究人的样子,笑了笑,说:“那可不,都是体面的生意人。”

    “何总——”赵洁终于盼到何继明出现在公司,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边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一边开口,说:“这是大货里减下来的小样,我觉着颜色和原样差距有些大,先给你看看,有没有必要重新寄出去让客人确认。”

    “还有上次那位帅哥拿过来的绣花样,客人今天刚收到就来问价格了,你把他们厂里的联系方式给我下呗,我去找他报价。”

    何继明把笔记本放在办工桌上,接过文件夹,头也没抬地问道:“帅哥?哪儿来的帅哥?家里这么快就逼着你相亲了?”

    “你说什么呢,就前几天来的那个帅哥,个子高高,穿件黑色羽绒服的一个寸头。”赵洁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和你打了声招呼,放下样品就走的那个。”

    赵洁说得还挺委婉。

    那天易诚推门进来,两人对视了下,几乎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个头,易诚就扔下样品走了,招呼都没打一声。也就只有赵洁这样心大的,才会觉着他们是打了下招呼,对方“客客气气”地将样品送到才离开。

    “放上尺子拍照给老章,让他先报价。”

    “老章,还找他啊?”赵洁声音里满是不乐意和嫌弃,说:“就昨天那块花型贼简单的绒布绣花的价格,你知道我和他打电话纠结了多久吗?十分钟,足足十分钟!就那么几块亮片儿,整个花型的循环和经纬向尺寸,我全拍给他了,我自己都能核出个大概的价格,接过他和我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从底布的弹力高低损耗和氨纶涨价,扯到绣花机和绣花人手,再到仓库验货标准损耗全都和我说了一遍。我就一句让他报个价格给我,反反复复说了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