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阵哭泣和梵唱声中,赵成晃打开了新到的飞鸽传书,只一扫间,便把纸张放到烛火上烧了个干净,同时他一扭头,看向了送纸条过来的男子“林靖,这次就由你带人去一趟吧,务必要将那李凌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薛林靖的眉头微微一皱“长老,不是已经有洪四他们几个缀上李凌几人了吗,只要他们动手,不就能将事情办妥?”

    “不,他们未必有这个能耐,那个李凌别看只是一介书生,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至少不是我们随意能除掉的。你可还记得去年徐州那事吗?当时就是因为太过大意,结果没能杀了他,反而让几个教中兄弟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年来,我一直都有派人在李凌四周盯着,可却依旧没能查出他到底和什么隐藏起来的势力有所牵扯,那些漕帮中人应没这样的本事才对。”

    “可是……咱们这儿大事将起,我担心我一走,会出什么乱子啊。”薛林靖依旧有些迟疑道。

    赵成晃却盯住了他的双眼,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我的命令,这也是给少主的一份大礼。很快,我罗天教将乘风而起,少主更是其中关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被他拿眼这么一盯,薛林靖心下不禁一寒,赶紧也肃然抱拳“我知道了,我这就带十名教中好手追上去!”

    赵成晃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一拍他的肩头“这才对。而且你也别小瞧了自己这一行,那李凌这次的行踪诡异,说不定就是知道了滇南将有事发生而前往搅局,所以提早杀了他,也是大事一件!去吧,务必小心,我等你回来庆功。”

    薛林靖再度弯腰抱拳,保证自己会完成任务,这才转身离去。赵成晃则在目送他离去后,又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来,口中轻轻念叨了一句“李凌……”

    他是真没想到,当时在衡州府城与自己近距离接触过,和自家少爷有过摩擦的年轻士子会在短短一年后成为朝廷官员,而且还如此难对付。之前派去刺杀的一批教徒糊里糊涂被人所杀,还暴露身份,让整个罗天教都大为紧张被动。

    这让他在之后一年里,变得越发谨慎,只让教徒在附近关注,不敢再做进一步的冒险,可这么一来,却是一无所获。直到十来天前,接到从京城来的飞鸽传书,确知李凌已然出境,随行只三人后,他才决定趁机将之刺杀。

    因为现在李凌的存在不光是少爷的心病,更成了整个罗天教的隐患了。所以此番他才不惜把身边最强也最可信的薛林靖派出去,务必要除掉此人!

    在思忖了一会儿后,赵成晃才起身外出,来到院子里,前边的诵经声和哭声就越发的清晰了,这让他先是冷冷一笑,随即就换上了悲戚的表情,脚步蹒跚地来到前院,那正在大做法事的厅堂前。

    在布置得一片白的灵堂内,姬家诸多女子都披麻戴孝地跪在一口巨大的楠木棺材前,而在她们的最前方,则是有些痴痴愣愣的姬家独孙姬无忧。此时的姬少爷再没有了一年多前的张扬跳脱,整个人都满是悲伤和无措,除了哭泣,都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了。

    因为就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姬家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先是家里的主心骨老太爷突然重病而亡,这其实也算正常,毕竟他都已经八十有三了。

    可老人尸骨未寒,家中另两个顶梁柱,也就是姬无忧的两个叔叔竟也相继得病,随后在今年开春后先后故去。这下,本就人丁不旺的姬家当真是摇摇欲坠了,一切全由姬无忧的父亲一力苦撑。

    也正因如此,在接下来的府试里,姬无忧再度落榜,所以现在的他依旧只是一介童生,却连秀才功名都没能拿到手。

    不过与之后的惨事比起来,这却根本算不得什么了。因为就在半月前,姬无忧的父亲在外出经商时被山匪所劫,等报与官府,前往救人时,找到的却只是他一具尸体了。

    也就是说,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姬家做主的男子接连死去,到现在就只剩下少不更事的姬无忧一个男丁了——他两个叔叔虽也成了家,但都只有女儿得以养大,他是真正的千顷地一棵苗——家中的一切,自然就压到了这个之前还只是书生纨绔的年轻人身上。

    可现在的他除了悲伤,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想法,总觉着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跟一场噩梦似的,好像只要自己再一醒来,所有都能恢复原状了。

    “少爷,少爷……”熟悉的叫唤终于让姬无忧略略回神,他有些茫然地扭头看了眼凑到跟前的赵成晃,无措道“晃叔,你想做什么直接做就是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知道……”

    “少爷节哀,我知道老爷去世让你很是伤心,但咱们姬家想要稳住就必须有一个当家作主的站出来,现在这儿除了您,就没人能做到了。”

    “你呢?你不是咱们姬家的管事吗?”姬无忧涩声道。

    赵成晃轻轻摇头“我不成,说到底您现在才是一家之主,任何一个与咱们姬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都只会与真正的主人谈买卖。”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