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陛下。”奉召入宫,见到皇帝后,李凌规矩行礼下拜。

    “平身。”上方的孙雍笑呵呵地摆了下手,示意李凌起来回话。他谢过后,起身扫了对方一眼,想上次见到皇帝还是上次——呃,几月前——但皇帝看着比之前要苍老了不少,眼中更是疲惫之色,显然是受目前的北疆局势影响所致。

    这边暖阁内除了李凌外,还有几名朝廷重臣端立两侧,只有陆缜依旧赐座,大家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都带了几许赞赏。皇帝也是一样,很快便一笑道:“李凌,近来你可是做了好大事啊,委实为朝廷解了围。”

    李凌来时就知道今日皇帝为何召见,当下也不敢怠慢,再度弯腰:“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就事论事,在报上写了点自己的看法而已。若有不到不实处,还请陛下和诸位大人恕罪。”

    “呵呵,你过谦了,此一文出,可帮了朝廷大忙了,如今京城局势渐安,你当居首功啊。”皇帝再度不吝赞美,然后才把话锋一转,问道,“不过有一点朕还是很在意的,你对之前朝廷对你的发落可有怨尤吗?”

    众官员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凌,在他们想来,这个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皇帝问一百个臣子,一百个会给出那个答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有丝毫怨尤。

    可就在大家以为是这个套路回答时,李凌却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皇帝,开口道:“臣不敢欺君,当日知道朝廷的处置后,臣心中既有怨,也有疑,臣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处置!”

    嗯?不光那些朝臣,就是皇帝都错愕了一下,本来都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片刻后才哈哈一笑:“李凌,你还真是个心思质朴之人啊。你有怨气,朕也能明白,那件事上你确实未有大过,却被夺去官职,与你来说,总归有些不公。”

    “臣明白,臣想说的是,刚接到吏部去职文书时臣心中有怨,但事后再想,却也坦然了。毕竟当日在法场的闹腾终究有些不妥,若朝廷不作处置,便是对律法规矩的践踏,只怕将来会有效仿者所以臣愿意领受处罚,不敢叫屈。”

    李凌这一补充,倒显得他更为老成大度,能以大局为重了,这让皇帝更是满意点头,然后把手一挥:“罢了,之前之事就不提他了,今日朕召你入宫,就是为了眼下之事。你既已写出文章,想必对北疆之局势也有一定了解,你以为接下来朝廷该如何应对啊?”

    李凌听到这么个大问题不禁咧了下嘴,有心想回一句:你有这么多朝廷高官在旁,问他们就是了,何必为难我这么个已经无权无职还年轻的小官呢?当然,这话是不可能真说出口的,只能在略作沉吟后笼统道:“陛下,请恕臣斗胆说一句,北疆之局势相当紧迫,朝廷必须尽快出兵,多回诸多边城,并尽早将入侵的鬼戎人驱赶

    出我大越国境。”

    “那又该如何出兵呢?北疆的各城守军皆伤亡不小,至于幽州等地,虽然驻军充足,但也得防着被敌人趁虚而入啊。”

    李凌又眨了下眼,拜托我只是个官场新人,还是文官,也就在江南生乱时带过一回兵,可那也只是玩票性质,哪有什么打仗的经验啊。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他心里咆哮着,可嘴上却还是斟酌道:“那就只能先从中原各地调兵北进,用以先稳固当下北疆局势了。等到局势稳下来后,再以北疆边军为主,再行夺城歼敌之战。”

    “咳咳,李凌,你这一对策不嫌过于激进了吗?就连我大越最精锐的边军都不敌鬼戎,从中原太平地调集的兵马真能与之一战?”这回开口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

    李凌并不认识这位,只看了眼陆缜,见其眼中有着鼓励之色,便看着对方道:“老大人此言差矣,下官那篇文章里已写得很明白了,北疆此番之失,主要在于鬼戎使诈,杀了我边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导致数城接连沦陷。而事实上,真论战力,我边军不敢说必胜,至少是可与鬼戎正面一战不落下风的。

    “如此一来,即便调集的是稍弱于边军的中原驻军,只要人马充足,照样可以压制敌军。待到我边军统合完毕,合此两方军力,何愁不能击败鬼戎,平定北疆?”

    “你所说的那是最好的结果,可有想过一旦出了差错呢?到时不但北疆失守,连后方中原各城的一道道防线也因为抽调走了兵马而空虚,这时鬼戎再趁势杀入,岂不是天下大乱?”这位当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李凌双眼一眯,也来了气:“若是真按老大人所言,那早在几年前,鬼戎就已侵入我大越腹地,怎可能直到今日才有此变故?鬼戎各部或许机动灵活,战力不俗,但与我大越官军还是有着极大差距的。不能因为一时之失就断言我军非其对手,那样悲观,还不如直接举国投降,省得再死人了。”

    “你”那老臣没想到他如此出言无状,不留半点情面,气得面色一红,只是碍于在皇帝跟前,才不好出言呵斥。

    李凌压根不管他的,当即又冲皇帝躬身施礼:“陛下,臣虽不通军事,但却也是读过史的,鬼戎之流固然善战,但真入了中原,失去了他们最熟悉的,一马平川的草原地利,其实战力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只要朝廷尽快发兵,北疆之乱就能得到迅速的平定,将损失降到最小。

    “臣人微言轻,但今日为朝廷,为天下,有句话却不得不说。民间多有悲观者,那是寻常小民不懂事,尤可当作笑谈。但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若是也生出此等畏战情绪来,那就是对陛下,对朝廷的大不忠了。平时也就罢了,当此危难时刻还敢出此言论者,实在不配立于朝堂之上!”

    这番话完

    全就是冲着那个老臣去的,让他的一张老脸顿时阵阵发白,嗫嚅着,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其他人也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二人,居然就没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的,只有太子在迟疑了一阵后,才喝了一声:“李凌不得无礼,陈尚书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