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声连连,谩骂声不停。

    “我去你大爷的赔罪,我去你大爷的供养老母,你娘生前饿得皮包骨,到死连腐肉都没剩多少,从你任她自生自灭到她尸体被发现,几个月时间你在外逍遥自在,白天寺里变着法的偶遇闺秀小姐,夜里沉浸在书册里意|淫发疯,你活活饿死老娘还有脸跟人成亲!我打死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大孝子!我去你大爷的大孝子!”

    杀威棒如落雨般一棍一棍打下,姜续衡一介儒生,不事生产,经不住几下棍棒,杀猪般哭嚎了几声竟昏死过去。

    褚破喘着气,“取冷水,泼醒,醒不了就拿热油,浇到醒为止。”

    衙役飞快奔去,不消多时便一盆冷水浇醒了姜续衡。

    姜续衡匍匐在地,哭声微弱,唇齿打着颤,“别、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褚破甩开杀威棒,再次蹲身凑过去,“你认不认。”

    微弱的声音响起,“我,认。”

    褚破讥讽,“不是屈打成招?”

    姜续衡一只手臂脱臼,另一只颤巍巍朝着赵清明伸去,“大人,我、我认。”

    姜母晚年得一子,二老自然对儿子珍之惜之,疼之爱之。

    直到姜续衡十三那年,暴雨连下了两日,山体一道裂隙要尚河郡十余百姓的命,姜父亦在其中。

    姜母自此一人操持家务,对独子更是看重,百依百顺。儿子好读书,姜母立誓将儿子送进学堂,节衣缩食,不眠不休的纺线织布。

    日子却也大不如前,整墨变成了散墨,那是姜续衡第一次朝母亲发火,不成型的墨块重重砸向姜母额头,血水顺着墨迹顺流而下。从未对儿子开过一次重口的姜母更觉对不住姜续衡,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姜母偷偷跑去邻村,接下了浣衣的活计,双手在冬日冰冷的河水中常年浸泡搓洗,早早生了冻疮,生怕同村乡里知道后苛责姜续衡,姜母夏日里也捂着双手。

    日复一日,勤奋好学的姜家独子赢来了转机,郡守亲举孝廉。

    姜母花光了家中积蓄在京中租了宅院,却不料姜续衡落榜,紧接着,便是屡试皆败。

    姜母疼爱独子,时至今年初,还一再宽慰姜续衡,再三鼓舞,望子成龙。

    稍不顺心时的破口大骂也渐渐变成了拳脚相加,姜母老弱,到底抵不过青年人的力气,多数时候,姜母便是靠坐在井边,借着井口的力道撑着身子纺线。

    直到今年秋闱放榜,姜续衡失了心智,弃了无法独自支撑的老母亲,镇日不见踪影。

    姜续衡在衙门口百姓的指天谩骂中,最后说,“我娘骗我,她说我定能金榜题名,她总是,总是骗我。”

    赵清明眼中泛着红,声音发颤,语气里带了浓重哭音,签筒中根根红头签被他一把抛出,狠狠砸向姜续衡。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姜续衡,畜生尚知养育之恩,你身为人子不思进取不孝寡母枉为人,弑母在逃逍遥法外,简直牲畜不如丧尽天良!”

    褚破凑近姜续衡耳边,低声呢喃,“山灵精怪可化形,孤魂野鬼可索命,你可知道饿死的人会变成什么样的鬼?夜半入梦,恶鬼心有牵挂,会掏出肚肠心肝去喂食牵挂之人,姜续衡,你娘最最牵挂的就是你了,若是她来寻你,你可千万别再说自己是张海生了。”

    姜续衡无疑犯了众怒,顺天府一纸奏疏上报天子,不及秋后,三日便要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