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父母面容扭了扭,到底楚父是做了一辈子先帝肱骨的能臣,很快容色便又恢复如初。

    但他那依旧瞪直的眼,以及执着茶盏颤巍巍的指尖都告诉楚辞生,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打破了这满室死一般寂静沉默,替楚辞生分走不少爹娘目光中的审视,是守在外面的管事激动的跑进来通禀:“回来了!回来了!”

    楚父面色一沉:“谁回来了?”

    纵他原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现在也忍不住将不好对儿子发的脾气,尽数阴在脸色上。更何况他们正在内室言论要事,如此这般轻浮闯进来成何体!

    管事的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咋咋呼呼的性子,只是今天真的有大事,他有眼色的见自家老爷脸色不好看,急忙匆匆来禀:“大小姐的马车快过东华门了,算算大抵不出盏茶的功夫便能归家了!”

    那可是逃了帝王婚约的大小姐!如今乍然归京,可不是大事。

    楚父还没发话,倒是楚母拍了拍心口,被儿子之前的话惊僵了的表情松缓了些:“筠儿如今归京,可是得一切都可…”

    楚夫人是个慈母,在娘家时被公侯府如珠似玉的养着,嫁人了也是嫁给楚父这般家风清肃的人物,除了儿子的身体是她一块抹不去的心病以外,楚母一生可算是顺遂的。她对唯一的女儿并未有太多要求,在她眼中,纵然是女儿轻浮放浪些,那定然也是知分寸的,楚夫人可不知道楚筠儿背地里那些糟污脏眼之事。

    而楚父与她不同,他是在先帝在时便身负荣宠,却独善其身的谨慎能臣。在朝廷沉浮一生,得知女儿竟如此胆大包天犯下滔天大祸,连家中病弱的嫡子都被迫送宫中抵罪,楚父便暗中使人将楚筠儿在近年来在京中传出来的事一一查了个清楚。

    越查下去,楚父一张老脸便愈发沉肃,若不是嫡子还在宫中,需得有人在朝中护持,他恨不得就此引咎辞官,然后将那逆女捉回,扭送至女尼出家的清净玉观才好!

    他楚家一向自诩家风方正,那是几代皇帝都赞过的,怎会教养出如此一个放浪不堪、祸及家中的楚氏女!

    简直让他有何颜面再面对列祖列宗?

    楚父自认为哪怕公务再如何繁忙,对儿女也是时常教诲,便是怕他们走了弯路。连因为身体缘故养在家中的嫡长子,都教养得温润如玉,没有半分因病而生郁郁之色,可惜真的算万般宠爱的女儿出了这样打的岔子…

    楚父看着那些资料自己手都在抖,他甚至怀疑过是自己属下有意捏造污蔑,但是理智告诉他,能罔顾举族性命做出逃婚这等羞事的楚筠儿,是真的做下了如此多恶事。

    楚父的确爱着自己的嫡长女,但他更看重的是楚家自前朝便绵延数代的清誉,他是楚筠儿的父亲,但同样也是楚氏这偌大的世家中的族长。

    听得夫人想将假凤虚凰尽数归位原位的话,楚父寒声道:“莫要说陛下愿不愿意再收楚筠儿,但筠儿早已非完璧,纵她回来,家中敢往宫里送吗?”

    楚父一边将楚辞生扶起来,一边心里想着自己暗自差人查到的东西,白纸黑字触目惊心,他心里如何不隐痛滴血,自己当真是生了,教养了出一个好女儿…

    未婚嫖妓,夜宿花楼,甚至还给小倌赎身,养成外室,当真一副风流做派!

    “就算楚筠儿当初不逃婚,新婚之夜,亦是楚家覆灭之时。”

    楚母只一味纵着曾经落水后失而复得的女儿,哪里又知道楚筠儿竟然如此过分,一时间怔怔僵在原地,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俱是嗓音沙哑,呐呐不得言。

    而楚辞生听见了楚筠儿回京的消息,反倒是隐隐松了一口气,眉眼低慢,安静的坐在下首。如若不是她回来的时间太过偏巧,自己肯定得被爹娘好生盘问一遭。

    楚家夫妇心思杂乱的很,倒没有如同等楚辞生时,亲至正门口迎接,反而就安排了个管事的,开了偏门等着。

    楚父心里百转千回,终究化作了酸涩,他叹了口气:“说吧,你与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楚辞生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隐隐有些羞愧:“大抵是新婚那夜,喝了些酒,就…孩子囫囵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