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笑声方收。摆渡人轻轻的“哦?”了一声,嘴角含笑,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一般,之前的烦躁似乎在左沂挑衅的话语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放肆!”左沂怒目而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家主夫人又是谁吗?”

    摆渡人缓慢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神情仍旧淡然,“我管你是谁?与我何干?你随意便扰了我的轻闲,当我是什么人?任你欺辱吗?想要动手?好啊,来吧!”

    左沂气极反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敢挑衅自己和自己家主夫人的权威,简直忍无可忍。

    “我,还惧你不成?”

    美妇听到左沂这话,知道左沂是动了真怒,一般情况下真遇到这种事情,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倒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家这位贴身侍卫的实力她清楚得很,绝无落败的可能。

    但转念想到自己的事情不能太多耽搁,不由秀眉微皱,宽声问道“沂叔,怎么回事?”

    左沂一咬牙,但还是一字一顿的解释道“我给了这人一锭金子,足够渡江千百次,可这家伙充耳不闻无视我的话语,莫不是挑衅?怎能忍气吞声?况且主夫人您也在,岂能让一个山野匹夫如此欺辱冷落?”

    “笑话,船是我的,我想载便载,不想载,莫说你,就是州领侯相,五帝三皇到此,我也要让他们趟水过江。”摆渡人笑道。

    左沂闻言更怒,“此昶江蜿蜒千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摆渡人,你凭什么有如此的口气?”

    “不止我一个?”摆渡人再次躺了下来靠在石碑上,“千里昶江,共设巨桥四座,忘仙,登云,归海,纳神,均是耗费数百年光景无数财力物力建造,除此之外,想要渡江,难如登天。江水极湍,漩涡阴流不绝,若无数十年驾船之能与千钧之力,想要驾舟而过,绝不可能。故而欲渡这浩浩千里水,除非你会飞,否则惟我与四桥所不能也。”

    渡昶江之难,难于上青天。

    千百年来,昶江之水都是一道天险。不知道有多少不明昶江水性的人想要渡过去,最终都是船毁人亡,同这千里水共入天海之中。

    昶江之水,也是昶州最最自然的一道守护屏障,令他国难以进犯,一旦发起战事,大周军只要守住四桥,便是万夫莫开,基本上不可能突破。

    这摆渡人生于昶江畔,天生神力,加之自小研习昶江水性,这才掌握了一套自己的渡江之法,平日里他并非靠摆渡为生,而是另有身世。今日乃是有要紧事,需要他在此接应,所以停留在这里,不想却碰到了左沂。

    左沂望着他,“除非会飞,否则过不去?”口中喃喃念叨了好几句,这才回过头去看了那美妇一眼,美妇冲他摇了摇头。

    摆渡人也不再理他“话已至此,二位自求多福。”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红渊马确实惊人,偌大沧北我也只见过三次,你们身份或许不凡,不过若是想要凭借身份权威压人,我也定不会让你们如愿。”

    “这位大哥,我真的有要事想要渡江,只要大哥能载我们一程,想要多少酬劳都可以。”

    “主夫人!”左沂双拳紧握,心道,这家伙凭什么值得主夫人这么低声下气,这可是连主人都害怕的畏手畏脚的女人,一个乡野中只会说大话的中年人,主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美妇摆摆手,温婉大方,对着摆渡人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大哥可……”

    “不必多说了。”摆渡人冷视左沂一眼,“你的主夫人可比你这狗腿子说话好听多了。”

    “你!”左沂还想发作,又被美妇拦了下来。

    “若是他日,我倒可载你们一程,可今日,不行!”

    “却是为何?”

    摆渡人倏地站起身,侧目看去,西北边方向传来一阵细微的喊杀声,紧接着,举目一望,滔滔昶江水竟然变得一片血红,似乎是从上游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