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府。

    春生小心翼翼地端着煎好的药穿过回廊。

    祠堂案前,兽首香炉里的焚香绕着圈儿袅袅升空,寥寥数根白烛映得几样素菜黯然无光。

    袁琴一身绦紫sE华服跪坐蒲团上,袖口滚着流云金纹,素手拈佛珠,细长柔软的散发挡住了春生的视线。

    袁琴垂首,目光好似看着圆润饱满的佛珠,又似空茫无神,嘴里喃喃说着什麽。

    春生觉得自己似乎听到「安儿」两字。楼府的剧变让他成了惊弓之鸟,他几乎是奔跑着穿过回廊,还要顾及手里的汤药,短短一段路却像是走了一季那麽久,才堪堪将汤药送到老爷手中。

    所幸楼雍此刻状况稍微稳定了下来,他接过汤药三两下喝了个乾净,「春生。」

    「是。」

    「一会儿让冬雪把帐本都送去给然儿吧,以後有什麽大小事……都让然儿自己决定就行。」楼雍轻轻喘了一口气,「也不知这病症什麽时候会再发作,唉……」

    一旁容sE憔悴的陆晚晚勉强笑了笑。汲汲营营多年,可所求之物终於到手,却没有想像中的高兴。

    「……好的。」春生暗暗咬了口牙。

    张易失踪後,好不容易清醒的楼安大受打击,不大不小的病又拖了近一年,瘦得没了人形。下床的第一件事情便是t0NGfU人大吵一架,几乎砸了所有他拿得动的东西。春生从没看过这样的大少爷。

    那个温声细气,笑起来像春天一样的大少爷,砸了房里的桌椅花瓶,古董字画被划得七零八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涕泗纵横状似疯癫,末了又在飘天纸屑中翻出几张泛h的碎纸,如珍如宝地抱着睡着了。

    从那之後,楼安变得沉默寡言,和夫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及冠後,楼安在老爷的同意下出府了。而楼府也在楼安离去之後变了天。

    袁琴早已不问家事,整天待在祠堂抄经念佛,老爷也在不久後身染邪祟,身边几个惯用的老仆被发作起来的楼雍所伤,一个个去了。偌大楼府如今只剩陆晚晚和楼然能管事了。

    春生至今仍不明白,楼府从来都不像、也毋须如其他世家那般争权夺利,它的继承向来都只有一个人。只不过,待蒙昧的一群人终於看得明白,它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

    楼府,望明轩。

    「叩叩——」冬雪捧着一叠帐本敲响了雕刻JiNg致的木门。

    「进来。」清润的音sE从门後传来。

    一身白衣如雪的青年安静地端坐案前,一手翻着帐本,一手执笔蘸墨,在帐本上圈点着。一阵春风从东边雕花木窗吹进来,书桌一旁的群书飞快地翻动两下,几朵梨花飘然落在墨sE的砚台边。

    楼然将狼毫笔挂回笔架,拈起雪白的梨花,「放一边就可以了,我待会看。」

    见冬雪yu言又止,楼然放松了坐姿,两指捏着花托转了转,「还有事?」

    「半闲居那边……」

    「嗯,照父亲之前这麽办就行,我写张字条,你去帐房领了替我送过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