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吴伊记忆里,大伯娘杨氏是个粗俗愚笨、做事完全没有章法的无知村妇。

    她仗着是田氏的娘家侄女,又为吴家生了两个儿子,自觉劳苦功高,根本不把林氏放在眼里,帮着田氏欺负母女俩。两个儿子更被她教得粗鲁莽撞,蛮横无礼。

    此刻她站在院子里扯着破锣嗓又哭又骂,声音大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呸!那个死丫头自己没站稳摔了要怪我家小宝,吓得他发高热,怎么没人管他,怎么没人给他请郎中,我可怜的儿呐!就这么被个丫头欺负哦!”

    院里紧接着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是林氏跑到她面前跟她低低分辩,同时还有一个邻居大娘在旁边好言劝解,只是这些声音完全被她的高声哭嚎压住。

    杨氏在干啥?怕今天的事对小宝名声不好,故意大声哭闹想把邻居引家里来挽回名声?

    以她的汹汹气势和超大音量,林氏哪里能和她抗衡,搞不好说着说着就真变成小吴伊自己摔的。

    杨氏边哭还边冲林氏发狠:“我告诉你姓林的,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大家都不要活!”

    奶奶田氏也走到院子里来了,她无奈地打个唉声,语气真诚地为杨氏作证:“唉,你们不知道,那丫头心眼坏得很,惯会装假,我们拿她没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教不过来,这次又来害弟弟了。”

    两人一唱一和越说越来劲,林氏却只知道嘤嘤地哭,旁边有几个村民在嗡嗡议论。

    这是公然歪曲事实啊!林伊气得想打人,她不再耽搁,急匆匆地朝前院奔去。

    不过,这么活蹦乱跳地跑过去可不行。

    临近前院时,她放慢脚步,手扶着额头,眼里逼出两行泪水,摇摇欲坠地走了进去。

    此时院里竟已聚集了一堆人,只是前院宽大,并不觉得拥挤,院门更是大开,门外也站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有人眼尖,看见林伊出来立刻大叫:“小伊,你咋出来了?”

    众人转过头来,只见林伊头上缠着一圈白布,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渍浸出,巴掌大的小脸上一丝血色没有,比头上的白布还要惨淡,头发乱糟糟蓬着,眼睛微肿,眼眶四周还有一圈青紫,纤瘦的身体微弓着,一步步走得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

    几个妇人忍不住冲她惊呼:“慢点慢点,别再摔了。”

    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她跌跌撞撞走近林氏,倚在林氏身上,气息奄奄地对田氏哭诉:“奶奶,是我不好!我该把饼子全给小宝,不该说要留一半给您,他就不会急得推我!”

    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几句话说得一字一喘,声声带泪,听得众人都忍不住难受。

    田氏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矮小,干扁枯瘦,一双绿豆眼闪着精光,看着就不好糊弄。

    她冷冷地盯着林伊,没有吭声,心里却在暗骂,这丫头疯魔了?平时在我面前只有哭的份,这会却跑出来说是小宝推她,还说把饼子给我留着,这是在骂小宝不孝啊,这歹毒的死丫头,学会坑人了!

    邻居们没想那么多,听到林伊这么说,都很感动,纷纷出声表扬:

    “小伊多乖啊,有好吃的想着奶奶,自己不吃都要带回来。”

    “小宝就是没教好,只顾着自己吃,老人都不管,太不孝!”

    杨氏气得一蹦三丈高,咬牙切齿痛骂林伊:“你个贱丫头胡说啥,满口谎话,小宝哪里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摔的,竟敢冤枉他!”

    她三十多岁模样,皱皱巴巴的粗布衫褂上沾了不少菜渍,身材肥实,宽头大脸,一张厚唇张张合合,噼哩叭啦冲着林伊恶狠狠地骂,“你不是要摔死了吗,怎么自己走出来了,惯会作假的贱丫头,怎么不摔死你!”

    林伊捂着脸哭得伤心:“大伯娘,你不要骂我,真的是小宝推的我,我没乱说......”声音清楚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