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雅可脸上面露狂喜之色,又连声向严可求称恩道谢。再议定关于党项部族倒戈投从的细节事宜,便在严可求的安排向,心满意足的告退除了厅堂。

    无论是针对拓跋李氏,还是后唐那一方势力,包括往利氏在内的党项部族终究是要反的...毕竟现在的党项,还是相对松散的部落联盟,都更倾向于维护自己部族的族民生计。但是拓跋李家受了李存勖的煽动,选择投靠后唐而与魏朝为敌...时至今日,投错了阵营所导致的后果,已经让大多党项部族首领苦不堪言。

    平时缴钱缴粮,战时还要为后唐出兵出力,结果捞不到什么好处,自己部族的生计却愈发窘迫。更要命的是,后唐内部横征暴敛,那些大肆敛财的权奸,可不会顾忌定难军党项族民的日子好不好过...索讹的贡赋经过执掌藩镇的拓跋李家,又摊到了各个部落的首领头上,谁又会一直心甘情愿的做冤大头?

    严可求转调至长安任西京留守,便极为留意与己方势力属于敌对关系的定难军党项内部局势。以他的智谋,当然也能想到拓跋氏属于后期融入党项羌的部落,如今反倒在党项八部占据领导地位。以及后唐能够给予定难军的利益有限,可索取与命令却是越来越多...这些条件,只要能最恰当的时候加以利用,也必然会成为党项八部爆发内乱的诱因。

    所以定难军党项敢来犯边,便加倍奉还往死里打。与中原互市的渠道又被掐死,党项诸部首领的日子过得愈发煎熬,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朝优待其他归附的族裔部落,当然也会愈发的眼红心热。

    严可求再适时的与党项往利氏搭上线,就以这个部族为例,许以丰厚的利益。其它已有反心的部族,也必然会争先恐后的向魏朝纳投名状,从而再影响那些摇摆不定的氏族首领...那么当年主导定难军投靠后唐的拓跋氏,反倒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后唐也将彻底丧失这一方附庸势力。

    由严可求这员五代时节的顶级谋臣筹谋部署,要策反党项部族发动大规模兵变,自然也如罐里逮王八那般十拿九稳。往利氏既然也已打了包票,将会在魏朝大军临境之时,与其他部族相继易帜倒戈,严可求自知要兼并定难军,并挟势猛攻后唐鄜延军的时机也已经成熟了......

    刘鄩、康延孝这两镇节度,与统率西京长安方面兵马的阎宝,先前便已按部就班的集结兵马,互通声息,会师的大军,便浩浩荡荡的朝着定难军五州之地杀去。

    位于定难军藩镇西南面与魏朝领土接壤的宥州,取宽宥之意,由唐朝安置管辖各族降服民户而得名。而这次魏朝大军再度犯境,边关以费听氏为主的兵马根本不做抵抗,立刻便倒戈降从,转过头来便做了带路党,引领魏军直朝着州治的方向杀去,倒还真是最早受宽宥而被魏朝收编......

    而宥州治所长泽县(后世内蒙古鄂托克前旗城川镇以北),闻知魏军杀来,也已发生兵变。野利、费听两支部族的军健立刻动手,却是挥舞起手中屠刀,扑向县城内拓跋氏出身的官吏。

    混乱的州府衙署门前,一员将官杀得身上几处伤口,刚狼狈的奔逃出来,就见几柄长枪当面直搠,还有三四口锋利的钢刀迎面劈下!来不及格挡躲闪,当即血光迸溅,那将官胸腔被几支枪锋狠狠搠中,从左右两侧劈落下来的钢刀,又将他双臂齐刷刷的斩断!

    凄厉的惨叫刚刚想起,又一刀剁入那官将脖颈当中,他便仰面倒了下去。而排成密集队形的军健踏着尸首继续向前涌杀,所过之处,也多是骤然遭受屠戮的拓跋氏军卒的残肢断臂。

    拓跋李氏坐镇藩镇中枢所在夏州,调往绥、银、宥、盐四州的官员即便执掌一方,可调拨的军力终究有限。宥州守军以野利、费听两支部族的族民为主,在他们首领的号令下,便立刻扑向城内拓跋氏官员以及小部分守军。以有备攻无备,自然杀得那些任奉李仁福为主的官吏守军伤亡惨重,而只得四散奔逃!

    “费听部的儿郎们听好了!拓跋氏无论官员、兵卒,除非立刻伏地听候发落,否则就地格杀!而听命于李仁福那厮的汉人官吏,也务必都擒执住,届时都交由魏朝贵人发落!”

    党项费听氏的首领苏零则,正手执着一把大刀,就在州府衙署当中来回走动,时不时的大声喝令。就距离他不远处,大股费听氏军健,扑向前方那一小撮仍在抵抗的兵卒,立刻形成碾压之势,左砍右杀。惨叫声不绝于耳,一股股鲜血激溅喷射,将周围一切都染得通红!

    而衙署庭院间,野利氏的首领野利荣,也带领着数百军卒步步紧逼,呈半圆形包围上去,也已将宥州拓跋氏出身的镇将迫得连连后撤,直至紧贴院墙。那员镇将麾下兵卒大多被诛杀,少数被擒俘,只剩他一个拼力抵抗了阵,终究寡不敌众,也被逼到绝境。

    那镇将气喘吁吁,惊恐的来回瞪视,忽的又嘶声喝道:

    “野利荣!你这厮与苏零则相互勾结,竟然意图背反定难军!你也须知道拓跋李家,乃是藩镇之主,也受唐国指命继任。胆敢谋反,拓跋部与其他部族也必然要来讨伐,唐国大军杀至,也教你们各个不得好死!”

    野利荣听了哈哈大笑,当即便回道:

    “拓跋氏受唐国指命继任藩镇之主?晋人妄称继承唐朝正朔,你们倒还真叫得顺口了?当初赐封李思恭、李思谏执掌定难军的唐朝皇帝,可不是河东沙陀人!

    如今晋主自顾不暇,又哪里会由余力为拓跋氏出头?何况你拓跋氏对晋人也未免太过谄媚,反而压迫得我党项其它部族生计愈发窘迫...这倒也是,你们本是鲜卑种,与我等党项羌人身上流的到底不是一样的血,讨好沙陀,也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同胞看待!

    方今中原之主是魏朝,晋人已经失势,拓跋氏还能倚仗谁去?何况你也当真看不清眼下的形势,还以为只我野利、费听两支部族要造那李仁福的反?拓跋氏早已经惹犯了众怒,早就不配再节制党项其它部族!”

    那镇将听野利荣一番言语,骇得还要后撤,却发现自己却已是无路可退...而野利荣眼中凶芒毕露,他又狠声厉喝道:

    “还不快快上去斩杀了这个不开眼的?尽快肃清城内拓跋氏的人,早早打开城门,迎候魏朝大军。我等还要继续往夏州杀去,尽快打破藩镇治所,将拓跋氏一网打尽,才能安心!”

    随着野利荣一声令下,野利部的族民纷纷呐喊着往前冲去。那拓跋氏镇将眼见大股人影涌动,直朝自己杀来,他绝望的发出一声惨嚎,旋即便是刀光与血光交织迸显,乱刀下一具残尸,也当即倒在了血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