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话很艰难,不仅仅在于双方拿出来的条件和你进我退的讨价还价,更在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前一刻想着要找一个安静的小城相伴终老的伴侣下一刻却要锱铢必较的为己方争夺利益。怎么看都是一出黑色幽默和彻头彻尾的悲剧。弗洛伊德一阵冷言冷语之后,安妮明显也火气上升,直视着弗洛伊德大声道:“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巴比伦家族掌权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第九军团的军团长是我父亲!”弗洛伊德冷着强调,眼神阴霾,针锋相对:“你父亲要是继续两面三刀,很快也会成为历史!”安妮尖着嗓子道:“弗洛伊德,我警告你,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我父亲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不堪一击!不是你想怎么拿捏就能怎么拿捏的!”弗洛伊德烧的残留不多的眉毛往上一挑,声调瞬间也攀升了几度:“我也警告你,巴比伦家族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家族的威严!”“弗洛伊德,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现在的安妮,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雍容娴雅的姿态,倒像是一只被人惹恼了炸毛的猫咪,戒备姿态十足,不过这只猫咪太漂亮了,就是生气也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也就缺乏了攻击性。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现在可是瘫痪在床,而且生命力衰竭到了极点。我要是想要杀你,根本费不了多少力气!”弗洛伊德悠悠道:“你可以试试。”安妮气急反笑:“你以为我不敢?”弗洛伊德笑道:“你敢不敢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杀不了我。”安妮眼中寒芒一过:“你还真以为我不敢!”她手一抖,一道霞光斗气扑杀向了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微微一笑,那霞光在离着弗洛伊德数寸之前便停滞下来。安妮一滞,原本在她腰间的长剑已然护在了弗洛伊德身前。那长剑寒栗的剑芒刺刺的往外吐露,安妮便察觉自己被长剑锁定了,再有轻举妄动,一定会被长剑攻击。“安妮,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我现在失去了力量,但是为了保护自己后手还是准备一些。”弗洛伊德淡然一笑。安妮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差异的问道:“弗洛伊德,我才发现,你现在的状态,一点儿也不像刚刚苏醒的人。”弗洛伊德微微笑着,笑而不语。安妮恨恨的道:“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心思深沉的人,定然不会把自己的安危放置在控制范围之外的。哪里用得着我救你。”“你对我做的一切,我真心的感激你。不管我是不是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愿意帮我这份心意我都懂。”弗洛伊德叹息道:“但是安妮,俗话说千金富翁就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的情况,何况是我。我倒不是贪生怕死,只不过,我死了,对家族而言是承受不起的损失,所以我不能死,起码在现在不能死。我必须确保自己生命万无一失。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弗洛伊德愿意放低身家心平气和的和安妮解释,这让安妮心中那口怨气得到了释放。她脸色缓了下来,但是还是冷声冷语的:“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起码你刚才没有把那把剑放在我的脖子上。”弗洛伊德默然,“或许你觉得我一贯心狠手辣,但是对你,我不会做到那份上。”“为什么?你喜欢我吗?”她忽然问道。弗洛伊德一呆,看着她似乎在讨论生死大事一样严肃的面容,缓缓的道:“爱还谈不上。但是喜欢,总还是有些的。”安妮忽然不甘的问道:“难道我们只能这样了吗?”“只能这样了。”弗洛伊德语气无力。除了家族面临上面而来的压力之外,弗洛伊德很少感觉到对某件事情这么无力。他一直都懂,这个世界上,不是有权有势就行的。很多时候,再怎样滔天逆焰的权势都无法改变一些相对而言很渺小的东西。只不过,这一次,他亲身实践了一次罢了。而实践的内容,就是让人难以释怀的情感。当然,也或许,是他的权势不足,没有到达那种无视其他一切随心所欲的地步。安妮涩然一笑,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眼神哀伤的轻声骂道:“白痴,难道你都不知道,只要你挽留,我就会留下来陪你吗?”弗洛伊德心中痛如刀割,表面上却淡淡的道:“我不可能为了你,在家族的利益上退让。所以,我只能说对不起。”安妮恨声道:“家族!又是家族!你们男人眼中是不是眼中只有家族,只有权利?!”弗洛伊德悲哀的道:“安妮,你不在我的位置上,你不懂我要承担一个家族是多么的沉重。我宁愿浪迹天涯,做一个游吟诗人,也不想成为争权夺利夜里睡觉都要藏着一把刀的贵族。但是没有办法,我最重要的那些人,我的爷爷,和我亲厚的长辈,都为了家族奉献了一生。他们对我的期望我无法忽视。我不能辜负他们。”“所以,你就辜负了我?”弗洛伊德沉默下去,心中难受。“安妮,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一个男人安静的过一生,甚至就算你之前要求的那样,惊才绝艳,我也可以帮你……”“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弗洛伊德的头微微一偏,他将头扭了回来,心平气和的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安妮。“你把我当什么?!你可以安排婚事的婢女?!还是你以为我是随便是谁都能跟他一起过一辈子的随便女人?!”弗洛伊德歉然道:“是我失言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最可恨的就是这样的话了。”安妮眼眶红着,愤怒的瞪着弗洛伊德,“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幸福,那么你就应该亲自让我幸福,而不是让别人……”弗洛伊德一阵头疼,他有很久没有为和一个女人的感情问题这样纠结了。对安妮,无疑,他是不舍的,但是再不舍又能怎样?看着她明艳夺目而凄婉哀伤的神色,弗洛伊德心中更是难受。“之前的事情,还有一个条件。”沉默半响,安妮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这样在爱情和家族中来回跳跃的交谈方式弗洛伊德还算适应,点点头道:“说出来听听。”“不能大规模的更换军团中的高层和中层将领。”弗洛伊德默然半响,心中一阵精细盘算。他心中对安妮充满了愧疚,很想弥补她点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太重要了,他是绝对不能松口的。但是最终看着安妮的红肿的眼眶,心下一软,还是采用了相对折中的方法:“有些人,必须离开他们的位置。其他人可以留下来。”然后开始像是背菜单一样的报人名和职务。其中最为重要的莫过于某些一流军队的将领的更换,还有军团中协管将领升迁和处罚有关的职务。其中一些职务更是职衔不高但是却权柄很重。比如,军事法庭的审判长,和后勤的主管。重要部位全都被弗洛伊德稳稳的卡死了,只在一些虚职和战斗力不强的军队主将职务上面有所退让。但是,这也已经是退让的极限了。这一点,想来安妮也知道。不过她还是特别提了提几个她特别看好的将领,意图保下他们。弗洛伊德也说了底线:“保下他们可以,但是,最起码的,也要让他们挪挪位置。”安妮默默点头。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努力的结果了。实际上,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心中又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就在刚才,她和弗洛伊德用轻飘飘自己浑然不觉多么重要的话语,将那些呼风唤雨荣耀无比的权势将领,像是一头头猪猡兽一样,决定了它们的命运。这就是真正的权利吗?拨开外界看来含蓄曲折的外皮,内里就是这样的简洁和直接。她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了另一个假设:“弗洛伊德,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愿意协助你完成第九军团的换血,你会怎么对我?”弗洛伊德没有说话,判断这句话里面有多少真实。安妮叹息一声,知道想来弗洛伊德也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背叛父亲,只好解释道:“弗洛伊德,我父亲和巴比伦家族对抗,结果只有一个。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他的根底。虽然那时候这根底反而是让人不能轻饶我父亲的理由,但是我知道,我父亲是不想他千辛万苦建立的起来的东西被人一朝一网打尽。”顿了一下,她又道,声调几近哀求:“弗洛伊德,大家族之下,也会是小家族林立的。总要给我的家族一条路。”弗洛伊德再度审视安妮,其实这个意见是最合理的。同样作为巴沙中将的亲属,安妮显然比尼斯更加了解第九军团。在第九军团大换血之中,安妮才是真正能够帮上一臂之力的人。沉默了半响,“我还是给你管家的职务。你可以组建自己的家族,但是我希望你对巴比伦的忠诚像你的叔叔而不是你的父亲。”安妮有些雀跃,板着脸认真的道:“知道了。”然后忽然将脸蛋凑了过去。嘴唇碰在了弗洛伊德的唇上。丁香花香的小舌轻轻叩开弗洛伊德的嘴巴,送了进去。安妮妩媚如丝的看着弗洛伊德,嘴边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弗洛伊德的脸居然红了。虽然看不见,但是安妮就是确切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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