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山渡口到了,苏珊却没有上船,而是直接坐船来到了德明城的外滩。

    刚刚下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样的鱼也要五钱银子?太贵了吧?我看它半死不活的样子,活不过半个时辰了。这样,三钱银子,我给你买了它。”

    “那是死鱼的价钱!”一个粗鲁苍老的声音暴躁地响起,“老汉这鱼还是活的!”

    “但它很快就要死了。”那女子脸色莹白如玉,眉眼含笑,一掀裙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你要干什么?”老汉看着她,什么生气。

    “等它死啊。反正半个时辰过的很快,如果你现在卖给我,你还能多半个时辰的打渔时间,你看太阳越来越辣,你这鱼马上要断气了。不如我多给你一钱银子,你把鱼卖了吧!”

    本欲暴跳如雷的渔夫最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低声咒骂两句,终是把鱼捞起来用水草捆好递给她。

    “静怡!”苏珊又惊又喜,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多铎在寿城吗?怎么回德明城了?”

    静怡见到苏珊,也很意外,握紧了她的手,“一言难尽,我们边走边说。”

    静怡把苏珊带到了南尘庵山脚下的村子里,走过两条巷子推开一扇竹篱笆门,走了进去,忽然听到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大声说道:“阿明,是不是我家阿明回来了?儿子,我的儿子”

    静怡匆忙把鱼放到厨房,然后奔到内室,说:“不是的,大娘,我不是跟你说,阿明哥到应天做生意,暂时不回来了。我让人写了封信让人捎去给他,他很快就收到信了的了,你别心急。”

    “我家阿明要回来娶媳妇的。”阿明妈呆呆地说。

    “我知道,阿明哥一定能娶个孝顺您的好媳妇。”

    “我不许他娶那尼姑!”阿明妈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他一定是生气了,所以不理我了。”

    苏珊走进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下阿明妈一头斑白的发,两眼无神,额头缠着几圈白纱,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药味。

    “大娘,这是我的朋友,我和她现在去做饭,吃完饭你再吃药。”

    出了屋子,静怡和苏珊走到厨房后的水井旁的石阶坐下,她抱歉地对苏珊解释道:“她两个月前在集市被马车所冲,撞伤了头,就成了现在这痴痴呆呆的样子。见她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所以我就在这里住下了。说到底,阿明哥现在下落不明,也是因我的缘故,心里不是不抱歉的。”

    “那多铎呢?”苏珊小心翼翼地问。

    “他”静怡勉强地笑了笑,“应该还好吧。我离开皇宫时真以为皇太极把他杀了,幸好,德公公说他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说大汗派他出使蒙古,为期三月,让我在南尘庵等他。”

    “静怡,你能认全那些字了?”

    静怡迟疑了一瞬,摇摇头,“我让村子里的教书先生看过了,也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认得多铎的笔迹吗?”苏珊有点隐隐的不安,像多铎这样的性子,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落下静怡的,“那典宇和小美呢?他怎么会就这样丢下你一个人走了?”

    静怡的脸色微微发白,低声道:“我也想过这个事情,但是他既然让我只等三月,那我就等。三月一过,我便去寻他。对了苏珊,你不要和李达航置气了好不好?那日在寿城他不知怎得就吐血昏倒,就连外公老爷他都直叹无可奈何,多铎本来打算与我离开的,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他不得不护送李达航回盛京。若非如此”

    这回轮到苏珊脸色煞白,她怔怔地打断静怡的话,“那天,是我跟他说分手,跟他说从此两不相干,他才弄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

    静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苏珊又说:“那时候我只想着,我从来不想嫁给什么镇南王世子,我从来不想去跟别的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知该如何大度地体谅他我也有胆怯、懦弱动摇的时候,但是如果我知道就那样一个转身我就永远失去了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说那番薄情的话的静怡,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我自己,我就连眼泪也不想流一滴,我不要在悔恨心痛的泪水中原谅我自己,你明白吗?”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眼眶发红喉咙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