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们都有事做去了,你怎么那么闲啊?”

    来的人是苏心曼,他喜欢的女孩儿。席连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刚到他的膝盖--那个时候的他刚接受病毒的重组获得新生,身子比现在还要高一些。那张没长出人皮的脸还龇着森白的牙齿,脑子粉扑扑裸露在外面。

    小姑娘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吓哭了,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还是席子鲲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讲故事,讲王子和公主,恐龙和骑士。小姑娘握着哥哥的衣领进入梦乡,哥哥则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她年纪小,别在意。”

    席连摇摇头,新生的脑袋果冻似的跟着他的动作晃动。

    他怎么会介意呢,他很喜欢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白白净净一团,小时候有些胖乎乎的穿着小裙子,露一截莲藕似的小胖腿,跟在席子鲲身后像一只肉肉的小麻雀。

    后来小麻雀的羽翼逐渐丰满了,身材变得高挑苗条,长得也越来越漂亮。

    而哥哥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席连知道哥哥从前为了给他试病毒曾往身上注射过某种抗体,后来听常东他们说那抗体并不是万能的。有一次从年带回来的一种病毒险些就要了哥哥的命,最后好在用另一种病毒与它融合给救了回来,但也因此将哥哥保持在了年前的模样。

    常东说这是因祸得福,但只有席连知道,为了长久保持这种状态,哥哥需要不定期注射胰岛素。否则那张脸和身子就会如他一般剥落,变成一个恶心的怪物。

    这是属于哥哥的秘密,他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他所爱的小姑娘,哪怕那个小姑娘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席子鲲告诉他,等他通过跳跃机找到了合适的变异珠就会再进行一次注射。届时不仅他自己的病能治好,也可以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但在席连看来那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别人或许都认为身为感染者的日子不好过,特别如他这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分别,或许就保持在这个形态过几年也不错,但太累了。

    他看着眼前出落得愈发漂亮的苏心曼,听她说道“走吧送我去父亲那里,老是呆在这里干嘛,别的人都出去帮忙了。”

    他知道她口中的‘别人’是指另一些感染者,那些被席子鲲安置在教堂里的和他一样有自己思维的感染者。他们是这次行动的先锋,当然也是唯一的先锋。似乎在席子鲲的计划里所有的感染者都起了不小的作用,只除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回到了年前,那个他噩梦一般的时间。

    他记得他似乎做了一个人冗长可怕的噩梦,他的神识在一个深渊绚烂迷幻又没有尽头的宇宙空间穿梭。那里是一个被凝滞的世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划分。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只有那近乎永恒的空虚与恐惧伴随着他。

    因为跳跃机神经连接桥的故障和控制室操作不当,他在没有进入完全意识沉睡状态下进行了跳跃,神识被困在时空之间的裂缝之中流离飘荡。

    那里面有什么?

    席连想不起来,却偶尔觉得那里面应该什么东西都有。

    那片浩瀚璀璨的星空是一个伪装的可怖深渊,眼所见的不过只是响尾蛇的尾而已。真正的血盆大口隐藏在深渊深处,他笃信自己曾经到过那个地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里有什么。

    “可怕的超级文明,还是畸形完全违背科学原理的怪物?”

    他记得苏心曼曾逼问过自己,可直到搞得他头痛欲裂他仍然想不起自己曾在那里见过什么。他唯一记得清楚的只有那种感受,那种永无止境的在孤独与痛苦恐惧中徘徊的感受。

    最后席子鲲救了他,就像如今这样,他朦朦胧胧睁开眼

    睛看见自己的哥哥逆光站在面前,像极了圣经中的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