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云风更是疑惑,正要推门,却见门打开了,厄齐尔与澹台云风大眼瞪小眼,都是不敢认,澹台云风诧异:“厄齐尔,你你胡子呢?”

    厄齐尔也是叫嚷:“老澹,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小白脸呢?”

    听了这熟悉的称呼,澹台云风才确信这真是厄齐尔,二人进屋,厄齐尔说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玉树临风的澹台云风变鞑子啦。”

    澹台云风先是陪着裕王去了印度,回来之后马不停蹄的去了藏地,风吹日晒,雨雪风霜全都尝了个遍,而且因为长时间在藏地的缘故,还有了高原红,着实大变样,难怪厄齐尔没看出来。

    而厄齐尔模样也大变,曾经引以为傲的络腮胡子全然剃了,看起来还有些浓眉大眼的正派气,最让澹台云风奇怪的事,厄齐尔竟然看书!他还以为是什么新出的志怪、武侠,毕竟那也算厄齐尔的爱好,但细细一看,桌上的书籍,竟然多是羊皮制造,全都是法律书籍,大半是蒙古-卫拉特法典,这是成书于固始汗时代的法典,那时候还没有和硕特汗国,但又几经增修,各部落和汗国都不一样。

    帝国边疆区的内藩使用的是帝国修订过的版本,很详细,就是以这部法典为地方法律,保证其不违反帝国的宪法原则,实际上与原有的法典精神已经大相径庭。

    原来的法典是保护领主和僧侣的利益,确定特权和人身依附关系,帝国理藩院修订之后,虽然依旧给予了领主特权,但也保护了平民和奴仆的利益,以法律的方式确定了领主不得随意剥削平民,不可以处死和买卖奴隶。

    而藩国的版本则就很简单粗暴了,但相对于旧有的法典仍然进行了修订增删,譬如土尔扈特汗国通行的版本,大量加入了与帝国商人纠纷的处理方式,以及确定土尔扈特汗国属于帝国疆土的等条款。

    最原汁原味的就是和硕特汗国使用的版本,虽然也增增减减的,但基本的思想不便,一共一百二十条法令,简单粗暴。

    除了这些源流出自蒙古,实际已经进行帝国化改革的法律,还有两部不变的法律,一个是黄教的教法,这是藏地黄教管理僧侣的,而另外一部则比较重要,是《十三法典》,这法典是五世上人根据藏巴汗《十六法典》制定的,简单来说,抄的。

    相比前者,少的三条是关于军队和军事指挥的,原因在于黄教势力不拥有真正的军队,自然也就删除了。

    这法典与《蒙古-卫拉特法典》一个尿性,充斥着特权、剥削和酷刑,根本不符合帝国的宪法精神。

    学习法律是帝国所有教育机构的必选课程,归化学堂出身的厄齐尔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要重要,毕竟外藩子弟将来是要回去当领主的。只不过厄齐尔实在不是学习的料,外藩子弟,尤其是这类比较特殊的外藩子弟,结业考试具备操作性。

    “厄齐尔,你怎么看起这些东西了?”澹台云风不解问道。

    厄齐尔关上了房门,说道:“我感觉用的上。”

    澹台云风轻轻点头,轻拍他的肩膀,抱住了厄齐尔,厄齐尔有些诧异,他在帝国多年,知道汉人是比较含蓄的,比之草原民族尤其如此,别说朋友,就连父子和兄弟都未必拥抱,当男人拥抱男人的时候,肯定出事了。

    “怎么了,老澹,出什么事了?”厄齐尔问道。

    “我从日喀则回来,你的父亲,朋楚克大汗被人毒杀了。”澹台云风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说道。

    厄齐尔闻言一愣,神情恍惚,似乎在回忆什么,忽然脸上浮现了笑容,问:“老澹,我是不是该哭一哭呢?”

    澹台云风不知该如何回答,厄齐尔说道:“我对他没有多少记忆,我的母亲只是一个牧奴,我记忆里只是他殴打母亲和诵经念佛的样子,后来我母亲死了,就很久没有见到他,有一天,我被带到他面前,他问我和谁玩的最好,喜欢哪个女奴,我不敢吱声,就被他骂了,吓的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老额吉的怀里,她告诉我要去大皇帝居住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每年会收到他给的银票,每次五千两。

    老澹,你知道吗,在青海,一两就可以买一只羊,他每年给我五千两,却不舍得在信封里留下一句话,偶尔有和硕特使者来到帝国,带来的口信只有一个:不要惹事。那些使者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厄齐尔絮絮叨叨的说着,充斥了对父亲的不满,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向澹台云风解释为什么不会为父亲的死哭泣,但说着说着,已经落泪了。

    澹台云风又一次抱住了厄齐尔,厄齐尔问:“我为什么会哭?裕王爷说,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远远超过血脉相连,那我为什么会哭?”

    “我不知道,我三岁时候父亲牺牲在战场上,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每次去扫墓,我都会哭。厄齐尔,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当上禁卫的时候,随皇上去北狩会盟,在燕北绥靖区,有一座陵园,埋葬着帝国战死在草原的将士,那时你哭了,我当时怀疑你是假的,因为那些烈士杀死的是你们的同族,我还记得当时你的解释。

    有些人死了,但帝国让活着的人活的更好。厄齐尔,你的理想不就是让活的不好的人活的好吗?”澹台云风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