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并不蠢,立刻就明白了裴元器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前往索尼所在的满洲营地,而是等待法会举办,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向索尼摊牌。

    庄严的发挥在宽阔的草原上举办,卫拉特的主要酋长都参加了,在法会之上,鄂尔齐图率先发难,指责车臣、卓特巴巴图尔和策妄策凌兄弟背叛帝国,私下盟誓,勾结满清谋求自立,并且把誓书的事捅了出来,几个台吉当即被拿下,然后就是福全和切伦的作证以及各种书信、信物被呈递上来,一众台吉当场被捉,惊讶了现场的许多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见过大风大浪的索尼回到帐篷,一脚就踹翻了桌案,在平地上踱步,再也安静不下来,车臣台吉等人被抓问罪,天山北路的局势会如何,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但对于满洲来说更为恶化,和谈又是如何走向呢?作废还是重新谈判,毕竟这些台吉勾结的是满洲一方,但和谈的成果眼瞧着要达成了,索尼又如何愿意坐视其尽毁呢!

    “索尼大人,车臣台吉的营地遭遇了袭击。”一个手下走进来告知道。

    索尼抓起佩刀,顾不得披甲跑了出去。索尼的和谈使团有二百多人,在高地上搭建了一个小营地,而周边则多是准噶尔人的军营,远远看去就能看到车臣台吉的军营有黑烟冒起,空气中还有火器射击声和喊杀声,而随着炮声在山后响起,山后亮起了火光,那是卓特巴巴图尔和策凌的军营,既然连火炮都动用了,一切也就尘埃落地了。

    “索尼大人,是守还是走,请快些决断吧。”

    索尼冷笑一声:“走?你也能走的脱,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出入,一半人值守,其余去睡觉。”

    夜幕降临,空气中的硝烟味消散了,枪炮声休止,天山北路再次安宁下来,而福全则出现在了满洲营地,站在了索尼面前坦白了一切。

    “我就知道,没有你的帮助,汉人根本拿不出那许多证据来!可是你让我如何,我能把你怎么样,毕竟你是爱新觉罗的嫡系子孙,我们赫舍里家没有杀爱新觉罗的刀啊!”索尼痛心疾首,几乎要哭了出来。

    福全早知道会这样,辩解说:“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足够的功劳,没有这些,我能成为切伦的高徒吗,能获得半个供奉扎萨克吗,还有承庆,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但是他现在帝国的二等镇国公了,一生无忧!”

    “但是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就是把满洲一族推进了火海!所有卫拉特的大台吉都被擒杀了,原本四分五裂的卫拉特盟现在是一盘散沙,噶尔丹西迁了,整个卫拉特盟中拿不出一个头面人物,接下来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我想你猜不到,卫拉特四面都是敌人,除了投效帝国,他们无路可走,分散在天山北路的部落甚至不会崩溃,而是自愿向汉人投降。这样的话,满洲再次处于帝国的双面夹击状态!我说汉人为什么愿意在朝贡条款上做出那么大的让步,原来他们早就掌控了局势,天下大势已归其属,丢些小利算的了什么呢!”索尼咆哮说道,说到最后已经听不出是暴怒还是对敌人的赞美了。

    福全任凭他的唾沫喷溅到自己的脸上,静静听索尼说完,待索尼安静下来,福全说道:“我是没有想到这一节,是,在韬略上我永远赶不上玄烨,他能想到的,我穷破脑袋也想不到,可是我知道,他再聪明也没用,根本不是帝国的对手!就算没有我帮助,就算帝国进驻天山北路的行动被迫放弃,也不过是给玄烨多几年时间,结局不会变的,满洲,要么覆灭要么归化,没有第二条路走。

    告诉你,来这里是裴元器大人的意思,但我想告诉你,回到玄烨身边,告诉他,投降吧,借着这次和谈,就坡下驴,别搞韬光养晦那一套了,搞了也是白搞!”

    说罢,福全转身要离开,索尼拦住他:“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汉人的态度,与我们和谈怎么算?”

    福全冷冷一笑:“还能怎么算,和谈暂缓,问罪问责,条件作废,重新谈判,适当拖延,各让一步!只要玄烨不死,帝国现在就不会贸然开战。”

    这一次,福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索尼咬牙,拔出刀来,把支撑帐篷的柱子斩了十七八刀,一直到力竭才休止,他知道,自己力争来的那些条款,是要怎么吃进来的怎么吐出去。

    哈萨克,爱唐斯河。

    明晃晃的河水流淌着,片片雪花落下,在河流的北岸,一支千余人的骑兵掩护着一支车马队在前进,正是从天山北路战争中死里逃生的噶尔丹所部。

    玄烨遵守了自己的承诺,让噶尔丹属下所有的准噶尔部继续追随噶尔丹,从伊犁河谷离开之时,噶尔丹麾下有两千七百余骑还有三千两百帐牧民,然而一路上折损不少,疾病、天灾以及和哈萨克马贼的战斗,但更多损失是因为部众的离散。噶尔丹一直没有说迁移到哪里,很多人失去了对他的信心,每次朝阳升起,这个小部落就会少一部分牛马,噶尔丹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坚定的向着西面迁移。

    噶尔丹需要的是忠诚而坚忍的手下,逃走的人显然是不合格的,这算是一场试炼。噶尔丹的坚毅和身先士卒感染了很多人,许多人还是选择追随他,进入哈萨克大玉兹的地盘,逃散的人少了,现在噶尔丹所部还有一千四百骑以及一千六百多帐。

    “........是希望,是火种,是长生天赐予的母羊..........。”部落里的孩子唱着熟悉的歌曲,噶尔丹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知道今晚可能有大雪,吩咐下去:“找背风之地休整,看雪情再前进。”

    噶尔丹巡视了整个营地,回到帐篷的时候看到阿奴塔娜抱着儿子揽着女儿敏敏,正在火堆旁烤一块肉,而在身后则多了一块颜色显眼的布匹。

    “这是哪里来的?”噶尔丹拿起布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