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与嘉兴城远隔数千里的京城,钦天监的司天台上站着一道面容枯槁的高大身影,正在细细查探漫天星河。

    他身后的平整地面上摆放着浑象、浑仪、简仪与圭表,复杂精密的仪器后面有着两间不大的屋子,其中一间供奉着三清圣人及上古人皇,另外一间则是摆放了为数不多的古籍秘策。

    放书的那间屋子里坐着一个面容俊朗、英气勃勃的青年男子,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籍。

    高大身影看了一阵璀璨星河,慢慢低下头颅,俯视京城里纵横交错的街道,以及不远处那楼阁庭院错落有致的皇宫大内,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青年男子闻声后合起书籍,慢慢走出屋子,对着高大身影轻声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被称作大人的高大身影正是钦天监的监正,本朝钦天监第一人李淳风的后代,叫做李若拙。

    名字虽拙,但其能力直追祖上,深受当朝皇帝喜爱,隔三差五地便会赏赐一些物件儿,以示上宠。

    李若拙轻轻笑了下,低声道:“没什么发现,只是已经看了这洛阳城几十年了,觉得有些无趣呢。”

    青年男子很识趣地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陪着这位圣眷多年未曾消减的监正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星空中忽有一个星辰跳脱出原有的轨迹,向着月亮的方向慢慢逼近,这颗星辰在行进的过程中越发璀璨明亮,盖住了周围星辰的所有光芒。

    青年男子看到这副异象以后,剑眉一耸,立时对着高大身影喊道:“大人,快看,天有异象。”

    李若拙微微抬头,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嘴唇微启,说了个晦涩不明的谶语:“双星伴月,国祚不稳。”

    青年男子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随后小声问道:“大人,这句批言可要抄报圣上?”

    若是抄报皇帝的话,怕是会起一场无端大波,牵涉其中的权贵不会少了,概因这是天底下最难做好的事情之一。

    李若拙想了许久,轻声道:“先不要急,把我的东西拿出来,我要起一卦。”

    青年男子犹豫了几下,低声劝道:“大人,也许只是巧合,何必为此浪费修为、燃烧寿命。当年齐王苦苦哀求你算上一卦,你理也不理,如今怎么这般草率?”

    李若拙的眉毛拧到了一起,看着那颗越发明亮的星辰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不能为了往后几年的安逸,置大梁的百年基业于不顾。”

    青年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试图劝说眼前的这位监正大人,他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再说下去的话,就超出自己的本分了。

    他缓缓转身,回了那间放着书籍的屋子,在一处不甚显眼的角落里拿起一只古朴老旧的龟壳,龟壳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声。

    李若拙先是肃容整理衣衫,然后很是郑重地双手接过龟壳,他并没有做什么繁杂的动作,也没有调动体内的气机,只是随意晃了几下龟壳,便将龟壳内的三枚铜钱倒在地上。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铜钱缓缓停止滚落,在地上拍成两列,一枚铜钱镇守中宫,剩下两枚分居左右,赫然如头顶星象一般,双星伴月。

    李若拙将手中龟壳移到左手中,右手快速地掐算着。

    不过数息工夫,这位历算、修为、术法及学问直追祖上的当代钦天监监正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一动,已是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本就已斑驳的鬓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霜白起来,仿佛在一个刹那间老了十几岁。

    青年男子急忙扶住李若拙,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去喊御医吗?”

    李若拙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地说道:“不用了,叫他们来也没什么用,只是徒添声势罢了。到时候惹得朝堂瞩目,怕是会引起更大的波折,就这般无声无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