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笑吟吟地看着醉月,仿佛失忆般说道:“馆主不是说玉环不在?怎又将人送来了?”

    鲁府尹眉头紧锁,沈绰又整事。

    醉月当沈绰是有心刁难,她说道:“妾将玉环藏起,是担心玉环的安危。既知秦国夫人嫉恶如仇、为人公正,再没藏着的道理。”

    玉环担心沈绰会责罚醉月,她跪下道:“青天们,不关馆主的事。此祸乃奴惹出,奴愿说出真相后受罚。”

    沈绰一试就试出玉环的性子,她看着玉环,慢悠悠道:“你且细细说来,待你说完再作计较。”

    玉环不敢有瞒,她微微抬头,眼眶通红,泪眼汪汪也难掩愤怒。她说道:“人人都道吴员外是个大善人,而他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獠鬼!他那所谓贤妻邓氏,背地里帮着吴员外干那些恶俗勾当,甘愿当伥鬼!当年小翠才十二岁,吴员外将她强了,还要威胁她若敢说出去,凭他的地位莫要说弄死她,整个醉月馆都要遭殃。”

    醉月早已听玉环说了一遍,她当时恨不得手刃吴员外,如今还是这般恨得牙痒痒。她以为自己将小翠保护的很好,没曾想将小翠亲手送入狼窝。

    沈绰看醉月的反应,想来当初她并不知情。

    安提刑和鲁府尹一楞,此前证据虽指向了吴员外,他们还是有所保留。这会子听玉环说的,一切得从头仔细捋一捋了。

    玉环接着说道:“在吴员外和邓氏的威逼利诱下,十二岁的小翠懂甚么!她日夜担心受怕,那时她还不愿告诉我。她两个月没来月事,吴员外让人诊脉得知小翠怀有身孕,他们担心事情败露,便使计让她离开醉月馆。于是在邓氏和吴员外的安排下,小翠遇上了吴家小娘子,吴家小娘子对她一见如故。邓氏和吴员外假意看上小翠要收做女儿,吴家小娘子出面说情。馆主几番考验,才将小翠送去吴员外家。”

    听到此处,醉月悔恨道:“当日我不该答应!本以为让她脱了贱籍,往后清清白白的身份,许个好人家过好日子。不曾想是将她推入地狱,受那十八层地狱酷刑!”

    鲁府尹对醉月难掩关心,但场合不许,他不好过多表露情绪,只能说道:“泸州府谁人都知吴员外是个大善人,怪不得你。”

    沈绰那日早看出鲁府尹对醉月不一般,无关于案子,她没兴趣管他人的感□□。她问玉环道:这些事情你是何时得知?”

    玉环应道:“小翠杀了吴员外全家后,她便将一切告诉我。她说她担心与虎谋皮,终会为虎所害。她不希望真相被埋葬,倘或她消失了,我再将此事告知馆主。”

    沈绰微微拧眉,小翠对吴员外恨之入骨,宁可搭命进去,还要与焦厌生合作。她心疼小翠的遭遇,村长那句话不也正是小翠满腹的怨。冤者不敢上诉,贫者命如草芥。对方大善人的面具挂着,乡贤乡绅的身份摆着,小翠乃贱籍,出身秦楼楚馆,哪怕抖了出去,亦会被反咬一口。

    小翠是在绝望无助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这条路,这样的遭遇怎能叫人不怜惜。世道不公,她冤屈无处可诉,只能自己吞下,选择了最极端的法子。

    虽同情,却不赞同。

    她知世上类似小翠这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不是每个人都能报仇,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好结局。人人或以私刑报仇,律法将无作用,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法治国必乱。

    到底还是因没几个好官,她当年整治地方官员,明文律法规定所谓乡绅乡贤犯法罪加一等。这世上得多些能为女子考虑的女子掌权,才能还女子更多的公道。

    思及此,她轻叹一声,对玉环道:“你继续说。”

    玉环抹了抹泪,哽咽道:“她到了吴员外家,吴员外对她做那事时被吴家小娘子撞见,她本以为吴家小娘子愿意帮她,谁知吴家小娘子也是一路货色。为免丢了自家面子,反而与自己夫君吴帆一道劝她死心塌地跟着吴员外。”

    醉月气愤极了,出声打断玉环:“一家子恶鬼!谁都不无辜!”

    “可耻可耻!”鲁府尹哪是面儿都丢完了,自己治下发生如此多事。且不说玉环的指控,光是小翠死在府衙和刘全云还有焦厌生这两条就够他喝几壶了。

    玉环所言与沈绰推断相差无几,楚善玉和楚羡事先听沈绰分析过,这会子听了玉环口述,更是生气吴员外这一家子畜生。

    玉环顿了顿,接着说道:“小翠本是要喝药下了胎儿,可她年纪太小,弄不好会丢了性命。仇还未报,她不甘心出事。这时一个人找上她,说是她爹的故交。他可以帮她剖腹取子,还可以帮她报仇雪恨,她只消答应他一件事。小翠犹豫许久,最终答应了这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