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峦的益州之行】

    梁武帝萧衍翻脸比翻书还快,张惠绍等人刚一被遣送到南梁国境,萧衍就停止对北魏元恪的钱财输出。不过,私下里他依然给高阳王元雍、广阳王元嘉、河间王元琛、高肇和高贵嫔送去丰厚的拜年红包,九重天子元恪被蒙在鼓里。

    505年,南梁天监四年,正月底,北魏国主元恪诏命高阳王元雍为司空,加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为仪同三司,彭城王元勰下野,任城王元澄外放定州担任刺史。皇后虽然是于氏,获宠的却是高嫔。日常朝廷事务的处理,21岁的天子元恪主要负责签名批复,更繁琐政务的处理,主要依赖高肇和他的亲信们。

    二月,梁武帝萧衍急不可耐北上伐魏。他派亲信杨公则率领护卫自己的禁卫军堵塞洛口。

    元恪当仁不让,派遣散骑常侍,使持节刑峦领军抵达汉中,声援南梁内附于魏的夏侯道迁,刑峦虽是文官,却能神机妙算,一路打过去,打到位于今天四川成都的外围,所向披靡,绵延一千多里。当时统辖成都地界的南梁官员是萧衍的侄子、萧懿之子萧渊藻,一个冒失且好运气的少年郎。萧渊藻初到益州,为了得到南朝名将原益州刺史邓元起的好马,被邓元起骂“浪荡子,何须用马?”萧渊藻一不做二不休,巧设鸿门宴把他做了,朝廷二品大员,这么轻易死在一个少年手上,邓元起500心腹手下堵住府门,找萧渊藻讨要说法,萧渊藻也不惊慌,拿出一张假诏书,说他受皇帝叔叔萧衍委托,诛杀欲要投诚北魏的邓元起。众人哭泣,见事已至此,只好归去。

    萧渊藻勇气可嘉,却根本没有治理政务的能力,整天游手好闲,成都百姓受苦,民不聊生。

    于是刑峦向北魏朝廷请求支援,说他有把握夺取益州,取得益州,天府之国,即可扩大北魏地盘,也可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可惜高肇等人极力反对,认为花钱派兵攻打几千里远的益州之地,不合算,宣武帝元恪到底年纪轻,总想到“夜郎自大”那个故事,觉得益州不过一个小破地方,百姓又没有开化,不值得打,他在诏书中拒绝刑峦的请求。

    在此之前,邢峦派遣统军王足率领北魏部队进入剑阁,所占皆下,于是从汉中开始直到剑阁,梁州十四郡之地,东西七百多里,南北一千多里,全部归入北魏版图。等到王足围攻涪城,蜀人震惊,益州半数城堡投降,百姓报上名籍的有五万多户。邢峦就是这时候上表宣武帝元恪,请求乘胜进取,请求朝廷派兵增援。

    刑峦这样表述:“建康与成都相离万里之遥,陆路已经阻断,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水路,但是梁水军西上,没有一年到不了这里,如今益州外无援军,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一点理由。蜀地经历刘季连的反叛,邓元起扑杀刘季连,将其俘虏至建康,导致益州物储空竭,官民失去固守信心,这是可以取胜的第二点理由。萧渊藻不过是一个衣装华丽、不学无术的少年,完全不懂治理之道,过去蜀地的名将,大多被他囚禁、杀戮,他现在所任用的,都是一些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这是我们可以攻取的第三点理由。且蜀地所依恃只在天险剑阁,我们已经攻克南安,夺其险要,据此向内推进,已占取境内三分之一的地盘;南安开赴涪陵,道路宽展,可以双车并行,蜀军前军屡败,后头闻风丧胆,这是我有把握取胜的第四点理由。萧渊藻是萧衍得骨肉至亲,我们苦苦围城,他必不愿以死固守,必然望风而溃;即使他逞蛮力与我方作战,蜀地士卒才能低下胆怯,弓箭粗陋无力,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五点理由。”我刑峦为朝中文官,本不熟习军旅戎事,可幸运的是,这次领兵我得幸依赖将士尽心竭力,以致频捷报传,我的功劳微小不足道。只是念及现已经攻克重重险阻,民心归顺,我观望益州大城,旦夕可得,只是我们远道行军,兵少粮缺,捉襟见肘,故而恳请陛下发兵,若不现在夺取,以后再攻就难了。益州虽然遥远,可我看此地十分殷富,有十万人家,与寿春、义阳相比,其利益高出数倍。南北大战在即,我们既然要攻城略地,一定要把握此机会。”

    宣武帝和高肇、元雍,元嘉,议论之后,回复诏令给刑峦说:“关于平定蜀地之举,你应当等着朝廷敕令,而不是自作主张,萧衍举国北伐,指向京师洛阳,你领兵攻打蜀地已经占据我国不少兵力物资,你怎们还能再请求派兵支援,你就只管守住已经得到的土地,然后尽量凭目前的兵力平定蜀地。”

    邢峦想得明白,也看得清,不甘心,再一次上表说:“过去邓艾、钟会统领十八万军,倾尽中原资财储备方能平定蜀地,我刑峦的才能本就比不上古人,那里可以凭靠两万兵力希求平定蜀地呢?之所以敢这么想,正是因为我们据险要之地,士人百姓倾慕北朝大义,进则容易,理应攻克。现在王足已经逼近涪城,假如取得了涪陵,那么益州就成了待擒之物,且梓潼已归附民户好几万,朝廷岂可以不派兵加以镇守,我只是觉得剑阁天险,得而放弃,实在是可惜。而且我诚知征战讨伐是危险之,不可轻易进行。自从我军越过剑阁,我鬓发已斑白,日夜为战事焦虑,紧张得无法忍受。之所以勉强坚持,是考虑到既得又自动撤退不加驻守,恐负陛下爵位俸禄。我心中打算,先取涪城,渐次而进。如得涪城,蜀地分为两,阻断水陆交通要道,他们没有外援,孤城自守,怎能持久得了呢?如果增派两万军队给我,粮道通畅无阻,我打算让各支队相次进,前后连接互相声援,做到万无一失,图取大功,另外,巴西与南郑相距一千四百里,离州城遥远,经常发生骚乱。过去由于这里难以统理,设巴州镇领夷、獠,而梁州借利上表请求罢撤了该州。这个地方大户人家有严、蒲、何、杨等姓,是一族,虽然居山谷之中,可豪强大族很多,文章风流之士也为数不少,但因离州城很远,不能获得仕进机会,甚至州里地位高的佐吏,也无法跻身其中,因此愤愤不平,多生异图之心。到夏侯道迁建举大义之初,严玄恩自称为巴州刺史,攻克州城以来,仍然让他任刺史之职。巴西广袤千里,户口四万多,如设置州镇摄华、獠,则可大安民心,垫江以西,不用征伐,为我国所有。”

    宣武皇帝再和高肇、元雍,元嘉议论,依旧拒绝刑峦的请求。

    刑峦最后一次上书,说道:“如果只想保境安民,我刑峦实在无事可做,乞求归家侍养双亲。”

    宣武帝元恪回复诏书责备他:“书生意气,寇难都还没平定,你怎么能引退呢?”

    结果就是,立下大功的统军王足被朝廷任命为兼益州刺史,驻军继续攻打益州,刑峦则被派往别处。梁武帝萧衍派遣天门太守张齐率兵援救益州,人还在半路上,宣武帝朝令夕改,怕王足不服,改任梁州军司羊祉代替他为益州刺史。王足知道这一消息,心寒生气,带兵返回,北魏尽失已经得到的蜀地的城堡土地,王足被朝廷斥责,不服气,转而投靠了梁朝。

    之前刑峦攻克巴西之后,朝廷硬是主张军主李仲迁镇守此地,因为他和羊祉分别有向元雍、元嘉、高肇等人行贿,他们还答应镇守西南以后,会向元雍等人长期供应粮票。李仲迁作风败坏,他俘获南梁将军张法养的女儿,沉溺于酒色,且挪用军费用于个人消费,下人因为公事需要向他请示报告时,找不到他的人影。邢峦咬牙切齿,离开西部之前,打算对他军法处置,李仲迁闻讯害怕,密谋反叛北魏,可城中的人先行一步,将李仲迁斩首,献城投降了梁朝将军谯希远。

    剑阁、巴西得而复失,引发更坏的结果就是,一向归顺北魏的氐人首领杨绍先,在叔叔杨集起、杨集义的支持下,在仇池称王建武兴国,公开与北魏作对。北魏朝廷因为不听取刑峦事半功倍的建议,只好花上十倍力气处理因为攻打蜀地导致的不良后果。

    北魏朝内部,天子元恪从这一年开始,渐渐懒惰起来,把军国大事和帝国的命运,交给所谓“自己人”处理,从这以后,蒸蒸日上的北魏王朝,相关的方方面面,都不好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两年后“钟离之战”的跳崖式溃败,针对人事来说,彭城王元勰贤德无量,却被高肇等人活活害死,非但如此,元恪的皇后于氏和她刚刚诞下不久的皇太子元昌,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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