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飞花落,一转眼,8年过去了。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大容朝后宫偏僻的一隅,属于孩童的清亮悠扬的歌声回荡在一间书房。

    书房面积不大,大部分的空间摆放着高高的书架和满满的书本,窗边摆放着一盆黄绿色的含苞春兰,一位十一岁的少年侧身而歌,一位十三岁的少女伏案作画,两人各干各的,丝毫不受对方干扰,只让人深觉岁月静好。

    待得女子放下手中画笔,男童才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姐,皇姐,你画的是‘萧兰’吗?”

    萧兰是容笙最近创作的话本《兰草》中的男主,他有兰花的高雅品质,也有青草的坚忍不拔。即便历经家道中落、被金榜题名的妻主休弃、被自己养大的妹妹背叛等虐心虐身的磨难,却依然没有认命,仍能骄傲自信地活得精彩。

    容笙前世的作品中也常常刻画这种用力生活,拼命发光的角色,他们像是牡蛎,将伤害他们的沙粒一次次包裹,最终化成润泽温和的珍珠。这样的人本身就像一个发光体,照亮了自己的路,也指引着周围迷茫的人们,给予他们希望和力量。

    这一世的容笙也不打算放弃写作,这是她两辈子的坚持。不同的是,上辈子写作纯属爱好,这辈子写作还要兼具赚钱养家。

    生在皇宫,虽然不缺吃穿,但若想吃好穿好,要么争取女皇宠爱,要么就拿财开路。以容笙“小透明”的人设,自是不愿让家人身陷权力争斗,去争取女皇那虚无缥缈的宠爱,这就导致,他们生活中处处需钱财打点了。

    因此,这一世的容笙六岁启蒙开始,便暗中努力学了大容朝的文字,六岁开始便出了第一本话本,只是一开始认字不多,拿笔不够稳,话本以简笔画为主,文字描写为辅。

    一开始,容笙以为这样的小人书怕是逼格不够,入不了读书人的眼,没想到,竟意外地受内宅男子们的欢迎,一下子打响了“折腰”这个笔名。至于后来以文字为主的话本,由于风格差异较大,便又另起了“野火”这个笔名。

    知道她这两个笔名和所有作品的,只有自己的生父妩美人和眼前的小少年,她的亲弟弟,也是当朝六皇子,容琦。

    至于容琦口中的“萧兰”,便是“野火”新书《兰草》中的男主。

    “对,《兰草》的第一部已经完成了雕版,插画也需得尽快安排上了。”说罢,容笙便将桌面的画稿收拾好,招来守在门口的侍女秋枫,命她送出宫外。

    守在桌旁的容琦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兰草》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他撒娇时专用的甜腻语调痴缠道,“皇姐,那你偷偷告诉我萧兰嫁了谁嘛。”

    容笙无奈摇头,明白这个亲弟弟怕是又偷看了她的手稿,“他啊,遇人不淑,嫁了一个负心女。”

    这家伙小小年纪,却最是爱听故事,为了多看故事,很是下了番苦工学认字,尤其是她写的那几个话本,都快被他给翻烂了。

    “啊?皇姐,萧兰这般蕙质兰心的男子,你怎忍心让他这般惨淡结局?”容琦圆圆的眼睛中盛满了大大的不可置信。

    这小子看书有个坏习惯,每次看新话本,看了开头便急于知道结局,总是找她求剧透,几次下来,容笙也发现不能这么惯着他的坏习惯,以免养坏了心性。

    “你怎知是萧兰惨淡收场,而不是负心女呢?”容笙揉了揉容琦头顶柔软的包包头,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每个话本中的角色,乃至每个人的人生,重要的不是结局,而是经历。萧兰虽然遇人不淑,嫁了负心女,但他有丰厚的嫁妆,有聪慧的头脑,有挑战世俗的勇气,他的人生便不只有负心女一个选择。大可独揽家中金银大权,让负心女一家唯他是从;也可抓了负心女的把柄,潇洒和离;更可以……”让负心女“一病不起……”,做个忠贞不二的望门寡夫。

    察觉容琦越来越亮晶晶的目光,容笙赶紧打住,怕自己再说下去真的要教坏小孩。

    即便如此,对于从小跟着容笙长大,耳濡目染许多离经叛道思想的容琦来说,也够联想到那未尽之言了。

    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来说有些腹黑,但容琦正是三观建立的年纪,容笙不敢小觑这个年纪的少年对信息的感知和接受能力,也不愿放任身边的侍者麽麽和宫中的教习把容琦教成只知礼仪,不知世事的深宫皇子。

    尤其,容琦有喜欢看书这个爱好,书中作者的态度和价值观很有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三观。好的影响便也罢了,但像《男戒》、《男规》这种封建压迫的读物,以及她的书房多得是市面上搜罗来的,讲才子佳人红杏出墙、书生妖女暗度陈仓等三观不正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