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解放小区,一个遗弃的垃圾收集点改装的棚户,三面脱皮的墙残破了几个口,外层裹着用铁丝连起的铁皮、木板、纸板,顶用三层塑料布遮住,四处漏风,总是漏雨。

    孙大爷便住在这儿,一间称不上是房子的房子,长宽不过两米,高还比离三矮半个头,一人栖息,宛如“蚁穴”,就连李家村再破的一眼窑洞,都比它强,至少有墙,有梁。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杨晴愣在原地,双眉高挑,两眼渐渐睁大,唇齿微张,看到眼前比她任何一次乡村社会实践亲眼所见过的任何一间更要破败的住处,酷爱翻阅历史老相片的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二三十年代大萧条的胡佛屋

    斑驳、阴暗、污浊,压抑得恻隐的人喘不过气,出身微寒的离三心中微颤,狗有狗窝,鸟有鸟巢,城市的赤贫难道是如此?

    难受,难闻。

    从屋内散发出的恶臭,杨晴忍不住掩住鼻子,“大爷,您怎么住在这里?”

    “哈哈,有段时间没回来,没打扫。”

    孙大爷倒满不介意,他微笑地佝偻着背,旋即挪开厚不过5公分充作门扉的木板,钻进黑不溜秋的屋内,朝外喊道:“你们别进来,里面臭,在外等着好嘞。”

    两人一声不吭,各自思绪万千。

    “都别杵着,来来,坐坐。”

    孙大爷从屋里出来,咯吱窝夹着一盒子,双手各拿着一张小马扎,他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

    杨晴尽管觉得脚伤的自己需要坐,不过出于谦让,习惯性地客套了一声:“大爷,我不用。”

    “怎么不用,你脚伤了,不能久站着,快坐下。”

    孙大爷把马扎放下,杨晴却没马上坐,落在他的眼里,误解的他脸色黯然下来,勉强笑着说:“孩子,你放心,这凳子干净着,我在屋里反复擦过的。”

    杨晴慌地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大爷,我没有嫌它脏,这不您还没坐吗!”

    一句话,孙大爷的心情立刻高兴如初,他乐呵呵道:“大爷不坐,大爷不坐,你们坐,你们坐。”

    杨晴瞄了眼离三,瞧他一言不发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推让,暗自恼火,碍于自己的伤情,尴尬地说:“我……那我坐了,大爷。”

    “坐,坐。”孙大爷说着,把马扎搬到离三面前。“你也坐,你也坐。”

    “大爷,您坐吧,我站着就好。”离三弯腰接过老人递来的马扎,把它重新摆在老人的身边。

    孙大爷轻抓住离三的手臂,拽着他:“不行,不行,你坐你坐。”

    在口头上执拗不过孙大爷,离三看了眼杨晴,向她寻求帮助。

    杨晴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却恼他让座时不讲半点绅士风度,脸腮稍鼓地别向另一处,置之不理。

    孙大爷执意道:“坐嘛!”

    “不了,大爷,我马上走。”离三推辞道。

    “哎,再等等,再等等,等我给那女孩涂点红花油,再麻烦你把她捎回学校去,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