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娘子一直以为杜小娘子讨厌那哑巴来着。

    哑巴回来认亲的时候,杜小娘子可是对哑巴的身份持质疑态度,姑夫人将哑巴收留进了小别院,杜小娘子还觉得自己母亲冒失。

    哑巴治好了杜学洲的病,杜小娘子并未感激涕零,而是说哑巴居心不良,另有所图,不值得感激。

    哑巴在明德寺出手救人,扬了尹家名声,杜小娘子也是语气酸涩,说哑巴好出风头。

    怎么如今,哑巴在与焦氏的纠纷里占了上风,而杜小娘子又觉得哑巴可怜了呢?

    一向稳重老成的杜大娘子蹙眉,道:“舅母那么大一个人都被哑巴欺负得哭了,妹妹你居然还觉得那哑巴可怜,姐姐我倒想听听妹妹是何道理。”

    “那姐姐你就听好了,让妹妹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与你解了心头之惑。”

    杜小娘子坐正了,拿起桌上的砚台像模像样一拍桌子,学起了说书先生那一套:“姐姐你且听好——”

    杜大娘子坐在桌子另一侧,挺直了腰板,准备好了听杜小娘子长篇大论,可是杜小娘子却放下砚台,端起桌上的水碗大大灌了一口,嬉皮笑脸笑道:“先容我喝口水先,我怕一会儿说起来会口渴。”

    杜大娘子哭笑不得,她这妹妹戏真多!

    杜小娘子喝了水又理了理鬓发,磨蹭了一刻钟方才说道:“哑巴在乡下一住十三载,骨肉分离,没有享受到什么亲情温暖,这拜谁所赐?”

    杜小娘子虽然抛出了个问题,却并不要杜大娘子回答,她继续道:“即便是先舅母亡故,可是身为丧妇之女的哑巴为什么一定要千里迢迢去山岚焦家村做一名村姑呢?舅父不是还活着吗?”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别扭?

    杜大娘子只是在心里嘀咕,并没有出声,怕影响到杜小娘子大发阙词的雅兴。

    “舅父好歹也是一个七品县官,官职再小也是个官呀,官员家的千金在咱们大周朝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会是同等待遇吗?你没看尹一娘她们仨儿在咱俩跟前那优越感,不就是因为她们爹是个官儿吗?而咱们爹……”

    “咱们父亲去得早……”杜大娘子很是黯然。

    杜小娘子摆手:“活着也不顶事,他就是个商户,商户的爹和当官的爹怎么比?”

    虽然杜小娘子话糙但是道理不糙,杜大娘子用沉默来表示对妹妹观点的赞同。

    “有个当官的爹,就算没了母亲,也可以在茭阳做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啊,咱们就只是外祖母的外甥女儿在尹家的日子就已经很好过了,难道外祖母还会亏待她亲生的嫡孙女儿?”

    杜大娘子微微颔首。

    杜小娘子却话锋一转:“然而那哑巴却在乡下吃了十三年的苦,这一切都拜谁所赐?”

    “舅母?”杜大娘子立即摇头道,“不对不对,哑巴回到家里看她长得珠圆玉润的,貌似焦家没有亏待过她吃喝,而且她还能识文断字,还会医术,这一切不都是焦家的功劳吗?那焦家可是舅母的娘家亲戚,如果不是舅母的吩咐,他们怎么可能善待哑巴?”

    “那姐姐认为哑巴是个恩将仇报的人吗?”

    杜小娘子问住了杜大娘子。

    她在脑海里仔细搜索那哑巴的样子,哑巴常住小别院,与她接触不多,可她也偶尔惊鸿一瞥,虽然舅母一直说哑巴邪性,可是她却觉得那哑巴一身正气凛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恩将仇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