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帝王随手掷出的一方玉雕灵芝笔架,恰好砸在了下头跪着的人的额头,尖锐划破皮肤,鲜血立即从锦衣王的鬓边溢出。

    [嘶——]林旭摸了一把,换来一手的血,他也只是低吟一声,而后捂着额角继续跪得静默不语,似在等着皇帝后头的训斥。

    [……]皇帝见此却是顿了顿,[林清煦你还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东西?豫章王如今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朕的亲信,为了一个君阳晖,你和豫章王闹得不可开交,让你好好赔罪你却越闹越僵,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臣,清楚得很……陛下可以偏爱君二,臣就不可以喜欢君阳晖了吗?陛下可以和豫章王说是臣任性放纵一意孤行,并非陛下的意思,豫章王只是看不顺眼君氏之人,他想杀君阳晖可不是为了讽政案,他对陛下对他的安排说不上怀疑,陛下无须担忧豫章王会起异心,左不过都是微臣一人之过罢了……可是,陛下曾经口口声声说君阳晖是你的益友,原来不过尔尔——]

    [……]林琅一时语塞,君阳晖曾经同他的确关系不错,可如他们这般人,到底是君臣有别,林琅又是自幼从尔虞我诈、官海沉浮中一路走过来的,对人极其缺乏信任感,即使是亲人,也很难得到林琅的几分信任,如林旭这般亲近可谈的兄弟也就是那么一个,也是因为他们毫无利益冲突,而其他左不过在利益权衡的考量之后。

    如林琅这般人,谈感情太奢侈了;固然,也没有几个人能有条件和皇帝谈感情,即使是林琅的后妃,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倾慕。而大多宫妃,她们所谓的倾慕,何尝多不过是求从皇帝身上得到后半生的富贵荣华。

    更何况所谓的朋友,不过是当时比旁人多了几分志趣相投的亲近罢了。

    ——君氏也唯有君钰确是林琅为数不多真以情感相信的人,可君钰也总会因为君氏的利益和林琅不得不相悖。若非君钰与林琅早早结缔师徒关系,在林琅幼年时,君钰就肯舍命护他周全,待他诚心实意,若非这些年来的相伴相知,根底缠绵,林琅又如何能去完全信赖君钰?

    从袖中抽了条方巾,林琅以一枚棋子裹进,借力将方巾丢给了阶下的林旭,林琅冷着张脸没好气道,[擦下你脸上的血——]

    [二哥……二哥,制度不都是二哥你定下的,君二还是二哥你行过拜师礼的师父,若非当年的是非,君二早该进帝师位了——二哥不加封君二不就是想免去麻烦,简单地将他占为己有……]

    [你给朕闭嘴,成何体统——你个混账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不要,二哥,留下你我二人,不就是想听我说实话……二哥……我不要闭嘴,我累了,我就是要直白地把话说明白了。]

    [你知不知道君阳晖嫌恶你到什么地步?看看原允修写的折子,这些年你所喝的补药里,君阳晖都动了手脚,他恨不得你去死——]

    林旭两眼无神:[我知道啊……那是从前的事了,这两年他再没下过药。就是我利用强权胁迫他与我欢好,他本来就是被迫屈从于我,他会嫌恶于我的行为不过人之常情,后来那药就没下了……他早已心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你知道你还喝得如此愉悦?朕怎么会教出你这般愚蠢的兄弟?]

    [哈!二哥,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不也是这样,你不是喜欢君二吗?我学得你对君二啊!反正我如今犯下的事也是活罪难逃,要打要罚随便你吧。]

    [混账东西——活罪难逃?你怕是你连肚子里的野种也不想要了——]

    [二哥,我的好二哥,君阳晖被我逼得想死,我也没什么好顾虑,但我也是你的兄弟啊,这是我唯一的血脉,求二哥放过——]

    [现在知道怕了,早时候还跟朕犟?你看看你这几年来干的好事,包养数十面首,冷落张氏而后鞭挞张修敬,把张家气到要张氏与你和离,这几百年来也就出了你这么个被新妇‘休掉’的王,而你养的那些个混账面首竟然敢恃宠而骄,弄出抢占退休老臣田地的荒唐事,还传得人尽皆知,若非你如此荒唐作为,你如今怎会膝下无子?]

    [我不过想当个闲散王爷,二哥何必给我安排什么王妃,我当年就和二哥说了我脾气暴躁,不需要给我安排什么姻缘,我和那张氏女本就性格不合不甚相配,早就该一拍两散。]

    [你那是因为脾气暴躁吗?满朝文武有多少脾气恶劣、薄情寡义的坏东西,那些个人家中有什么肮脏勾当朕不能料到?他们家中怎么没有传出这般事?你一个皇族贵胄就是没有妻妾还没有个同房丫头传宗接代?我看你就是想要作给朕看,作给天下人看,为了个君阳晖故意这么折腾违抗朕的旨意,真有你的啊,林清煦!]

    [二哥,我从没和二哥争过权,一心一意辅佐二哥,我其他都不要,但是君阳晖我一定要,我就那么点要求,二哥也不成全我……]

    [你个混账东西,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君阳晖是君氏的嫡脉子孙,在清河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他是有妻妾儿女的人,怎么可能随你任性?你这个混账东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是啊,我疯了,从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