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早风习习,有点焦躁的秦苒放下车窗,吹进车里的轻风带着几分闷热的气息,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脚底稍稍加力,车速明显的提升。

    车走得急,人心里也很急,电话是李秘书打来的,是几个批发商大清早奔到公司去了,说是区域里市场出大问题了,具体出什么问题没有详说,只说让秦苒尽快回来商议。对于做过市场营销的都知道,表面上风光八面,其实都是一肚子苦水,即便在比较成功收入不菲的营销人士也有类似的感觉,秦苒尤其如此,中州的市场就这么大,可在这个市场来回拉锯战的厂家、代理商有十几家,品种一百多种,每年到了旺季就是这样你争我夺,竞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底层的批发商、经销商甚至发展到打得头破血流的地步,作为公司中层也好过不了多少,能抢到更大的市场、抢到更大的销售额,那就等于是抢到了利润,变成了手里不菲的奖金,抢来抢去,斗来斗去,不是焦头烂额,就是神经衰弱。

    本来因为昨天景区市场全丢的事就没有休息,这倒好,还让不让人活了,刚睁眼过了一天,其他地方的市场又丢了……肯定是丢了,秦苒思忖着,不是出了紧急情况,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批发商一般不会到公司,李秘书也不可能大清早就打电话。

    车速很快、时间不长,用了四十多分钟,驶进公司拍门下车看看表,七时五十分,抬头恰恰看到了李秘书带着两男一女朝自己走来,都是公司旗下加盟的批发商,铁西区的杨行、上街区的陈丽丽和姜宇峰,除了陈丽丽是搞超市配货的,剩下俩都是开批发部的小老板。说起来都算身家不菲了,不过今天都像丧家之犬,满脸愤愤不已,上得前来都站在李秘书身后不吭声,李秘书没经过这阵势,拉着秦苒说着:“……可回来了,这可怎么办?让林总知道了这可怎么办?……秦助理您说说,一下子又丢了这么大几块市场,这可怎么跟林总说呀?”

    “什么什么?那儿又丢了?”秦苒追问着,不过一瞧杨行那得姓,立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去:“是火车站?”

    没错,猜对了,杨行点点头,这位肥脸油头的爷们撇着嘴咧咧倒着苦水:“……我曰他先人,这事办得真狠……真叫做个狠,一个西客站,一天六百多件出货,高峰能上一千多件,一口全吞了,骨头渣都没给留下点……还有小峰和丽丽这儿,扫得干干净净的,塞牙缝的地方都没给我留下……”

    “火车站也丢了?丢得还这么干净?”秦苒问,心里发凉。

    姜宇峰点点头,说着原委,火车站东西两个客站,最大的东客站,每天也是清早上货,以避开人流高峰期,而今天上货的职员到场却发现从售票大厅到车站周围的摊点、商店、小卖部以及饮料摊,全部换成了正浓公司以百事可乐、统一茶饮、百味果汁为主的饮品,不仅换了,而且抵制可口可乐、雪碧、凉茶等等凡是飞鹏代理的饮品,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上货,专上百事、统一、百味,还加了一样不起眼的小牌子,叫渥尔玛。

    完了,秦苒有点手足冰凉,双眼发直。

    姜宇峰苦一诉完,陈丽丽接着就来了,这个胖女人和老公一起搞了个鑫佳配货,专供一些小超市的配货,而且几年前凭着关系在铁路内部搞了点小动作,给可口可乐等饮品上贴上了“铁路专供”的牌子,俨然成了列车上的专卖饮品,凭这个着实也赚了不少,说起来这也是个擦边球,不过今天这个擦边球被别人抢走了,也是送货遭遇到了人家拒收,省得这其中出什么问题了,起初以为那家批发商钻空子抢自己饭碗,当然最近的就这两位同行,不料一打听之下,却是遭遇相同,这才奔回公司来,打听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丢了,一点也不客气,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全丢了,大概是女人比较感姓的缘故,陈丽丽头发稍有散乱地胖脸黯然,拍着大腿急不可耐地问着:“……我说秦助理,这可咋办呀?我当家的和儿子刚出去旅游不到三天就出了这事,我一妇道人家,你说我可咋办呀?我们仓库可还囤了四千多件货,这到底咋回事呀,咋也不能不声不响一下子都丢了吧?要是出不了货,可全砸手里了……我们可全指着铁路这块市场呢。”

    “嗨,别乱别乱……好像谁不急似的,你可真可以,大清早敲我家门,我老婆还以为我和你有一腿了。”杨行回头斥着陈丽丽,不料这下捅到马蜂窝里了,陈丽丽本来一肚子气,一听杨行这么说,回头“呸”了一声,揪着杨行骂上了:“……你个鳖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悄悄给火车上送货,抢老娘的生意,老娘就守寡也看不上你个鳖孙……呸。”

    “好了好了,你俩吵一路了,咱们来解决问题来了,不是吵架来了。”姜宇峰劝着,两人却是互不相让,这行杨行老板好歹也算个有身家的人物,岂能在人前被个胖老娘们这么糗一顿,憋着劲正要发泄一番,不料李秘书拦下了,埋怨着说道:“都安生点……我说你们可真可以啊,挣钱的时候大把大把往兜里揣,出事了就回公司闹来了?你们把市场丢了,还得公司给你们负责是不是?……秦助理大老远赶回来,就听你们骂街是不是?”

    这些土老板素质向来不怎么高,不过对经理秘书还是蛮忌惮的,陈丽丽不敢胡闹了,赶紧道着歉:“不是,陈秘书,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是心里急,这么大的配货量要丢了,我们一家老小可吃什么?”

    “对对,我是心里急……甭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平时就这么说话呢。”杨行也急切地辨白着。

    “别乱了,听秦助理的……”姜宇峰示意着。

    此时才注意到秦苒半晌无语,怔站着,若有所思,又有点像被猝来的消息惊呆了,众人出声一问,这才从心惊中反应过来,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陈大姐,你确认,是确认丢了,还是有什么小意外……你们那儿送的可都是关系货。”

    “确实丢了。”陈丽丽如丧考妣苦着脸道:“昨天就该配货了,我老公不在,拖了一天,谁知道今天一去,后勤供应部的直接说以后采购换了,让我们别去了,我老公给田处长打电话都找不着人……我都说了咱公司不该搞什么现款现结,该给人家优惠就得优惠点,现在倒好,货款两讫,我连找人家说话个由头都没有了……”

    又埋怨回公司了,秦苒摆摆手制止了牢搔,回头问杨行:“你呢?西客站你确认,一瓶咱们的货也没有了?”

    “嗯,这还用确认,您自个去看一看,连饮料摊都不要我们的货。”杨行苦着脸道。

    “那你呢?火车站可是个大站,咱们都一口吞不干净,正浓那来的这么大魄力?”秦苒再问姜宇峰。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都成了正浓的货,其他家零星有点,咱们的是一瓶没有,秦助理,这不故意整人么?这些年我们给公司创利不少啊,不能看着我们见死不救啊……”姜宇峰说着。

    “那就不对了。”

    秦苒提高了声音,看着众人,说着自己心里的疑窦:“他们就把市场全抢走了,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办到,更不可能把咱们扫得干干净净……我问你们,难道东西两个客站加上列车配货,恰恰在这个时候都卖得干干净净,一瓶不剩?也恰恰在卖得一瓶不剩的时候,他们把市场顺理成章抢走了?一瓶货都见不着?”

    这是行家……一说到这儿,三个批发商都是面面相觑,似有难言这隐,一看这表情,连李秘书都看出不对劲了,三个人稍停了片刻,李秘书训斥着:“咦?我都没发现你们仨还有隐情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发现你们串通外人挖公司墙角,够你们喝一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