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朗拉着大牛那只粗糙的大手,一直以来,自己一直忽视的,恰是最珍贵的,对大牛深深的歉疚,让帅朗勉强的笑尴尬的凝结在脸上,大牛的嘴唇翕合着,拉着帅朗,帅朗赶紧地凑上来,就听得大牛小声地说了句:

    “你……你笑的真你妈难看。”

    帅朗怔了下,于是尴尬的笑容绽开了,果真笑比哭还难看,哭比笑还难受,不过这时候,帅朗倒发现大牛笑着很好看,很恬静,那种带着疲惫、带着豁达的恬静,轻轻地给大牛盖好被子,护士进来了,示意着让大牛好好消息,帅朗依依不舍的移着步子,背过身的一刹那,悄悄地抹了抹发红发酸的眼睛,悄悄地消灭了那儿浸出来的湿润………轻轻地掩上了门,回头再看一眼,郑冠群三人前行着,帅朗一言不发地跟在背后,快到门厅的时候才追上郑冠群的脚步出声道了句:“谢谢您,郑叔叔。”

    “不用谢我,谢谢小方、谢谢童政委,是他们给你争取的。”郑冠群声音不动声色。一言已毕,帅朗对着童辉说了句谢谢,回头再谢谢方卉婷时,却迎上了那双明眸秋水的眼睛,微微怔了一下,谢字还没有出口,方卉婷却是迈步前行了,把帅朗一个人扔在后面,让帅朗顿觉失落的厉害,那份失落,可不知道来自于何方。

    下了台阶,上了车,方卉婷像避嫌一样,坐到了驾驶的位置,郑冠群坐在副驾上,童辉把帅朗迎上车,也坐到了车里,刚要发动,郑冠群示意了下,没有起步,就见得郑冠群回头问着帅朗道:“小伙子,给你线人身份,你不要,就想来看看朋友,好,仗义,我们也服气……看来你是就准备看一眼,义无返顾地进去蹲两年是不是?”

    “应该是这个结果吧。”帅朗道,轻声说着:“不管怎么样,谢谢郑叔您,我从小对警察没有什么好感,从我爸开始就这样,不过您算个好人……谢谢您成全,等我出来,我一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啧声响起,是童政委,很郁闷,起反作用了,这家伙宁愿赎罪不愿配合,倒是先前没有料到的。

    “好,没问题,这个成全你更容易,不过我希望你成全我一次,怎么样?”郑冠群换了个方式问道。

    不料帅朗摇摇头:“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确实不认识梁根邦,更不认识端木界平。”

    “糊涂。”郑冠群的斥了句:“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借重你的视角来看这个案子,警察不是神仙,每一桩案子都要借重技术手段、目击证人、知情人的协助,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什么要说的,没有逼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便是你一言不发,我们迟早也能抓到这个嫌疑人,凡是作歼犯科的嫌疑人,都无法逃脱他的最终命运……”

    没想到老头还有如此铿锵的一面,不过帅朗回敬着,软绵绵地道着:“也是我的命运吗?我一直感觉我的命艹纵在别人手上,其实你们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艹纵在你们手上,想让我沿着你们拟定的轨迹生活……”

    软绵绵的逆反,让郑冠群有点意外,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心理窥探都是徒劳的,在窥探别人的同时,自己的心思也被人一览无余了,霎时的语结,有点明白,之所以爆出这么个寻找端木行踪的方法,不是态度松动想和警察合作,而是纯粹想给警察一个难堪。

    安静,车厢里安静了片刻,隐约的光线看不清此时几人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回到了失望,肯定所有的表情都很难堪,半晌,有人说话,叫着帅朗的名字:“帅朗!”

    是方卉婷,回身看着脸隐藏在黑暗里的帅朗,是低着头,就听她说着:“……这个案子很特殊,还有很多有关案情背后的事可能你无从知道,不涉及保密我可以告诉你,端木在呼市组织投资诈骗,直接导致当地决策失误,炸掉了刚刚修建的公安局大楼,成了警察的一个笑谈;在宁夏银川,他组织的合同诈骗,大肆骗取外包商的保证金和建设款,他逃走的时候留下了个烂摊子,不但骗走了当地市民九千多万的集资,还直接导致当地的七家小企业破产……广西就更惨了,被骗的几家业主数年没有追回骗款,被逼得跳楼的都有………我知道,你也许从心眼里瞧不起警察,可谁也不能否认,警察是这个社会走向堕落的最后底线,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追捕端木从未放弃,即便是你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我相信,他们的初衷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认识你这么长时候,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的底线在哪儿?”

    底线?在哪儿?帅朗似乎动了动,被触动了,方卉婷声音从绵软变得仿佛是质问语气追问着:“我欣赏你的担当,可不是独善其身的担当……已经祸及朋友了,有一天终究会祸及到你的家人、你自身,难道还没有触到的你的底线……在这个时候你都不敢站出来,当有一天殃及己身,你觉得还会有人为你站出来吗?”

    粗重的喘息,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郑冠群瞬间做了一个决定,突然说着:“好了,你可以走了。”

    “啊?走!?”帅朗的震惊又上了一个层次,终于开口了,很愕然。

    “对,因为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暂时可以逆推到端木的行踪,靠这个线索可以初步建立端木在中州活动的时间轴,我们已经向专案组申请,以知情线人的身份保护你……这是我平生最不得意的一次循私枉法,希望你悬崖勒马,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好人……走吧。”郑冠群不带着客气的逐客了。

    帅朗二话不说,嗒声开门,窜下车吱溜就跑了,一口气直跑到医院门外,一眨眼不见人影了。

    “郑老,这还没向专案组汇报呢?”童政委吓了一跳,只期待从帅朗这里找到点线索,可没说有权放人呀?

    “他不敢跑,端木和梁根邦都快狗急跳墙了,没有比咱们这儿最安全的地方,这俩个人是咱们的一块心病,同时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去不了这个心病,他安生不了……走,开慢点。”郑冠群挥挥手,方卉婷驾车起步了,对于自己的话没有效果,让方卉婷有点失望。

    哦,欲擒故纵,童政委明白,不过问题来了,童政委小声道着:“郑老,这小子可滑溜得紧,别藏起来可没地儿找了啊,逮他不比抓端木容易。”

    “不会。”郑冠群确定道。

    “为什么?”童政委诧异地问。

    “因为他很滑溜、很聪明,真躲起来,那就突破警察对他的容忍底线了。”郑冠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