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起,李氏准时睁开眼,未点油灯只是摸索着穿上衣裳,简单梳了头,推开门去院里打上井水擦净脸,转身又钻进灶房。

    取些糙米煮一锅粥,又掏出早前腌制的酸菜,切碎,凑合凑合便是一顿饭。

    现正是农忙,趁着天好得赶紧把地里的麦子收回来,若是耽搁赶上老天爷下雨那可就造孽了,不光交不上粮不说恐怕一家人都要挨肚饿。李氏这个时候也不指着老大媳妇再把持灶上这些事儿,只盼着她不要作妖能在田里出把子力气。

    想起老大一家李氏心中便没一句好话,还有最近听见的那些风言风语,李氏心中甚是烦躁。旁人说闲话只为逗笑取乐,但她观这几日老大一家的作态,心知这后面恐怕事情还多着呢!

    坐在灶头,看着灶塘里烧地正旺的火她的心思又转到了西侧屋。

    相比起老大一家子的不安分,那谢氏愈发让人不好拿捏。

    并不算大的一个院子,赵大福与李氏老两口住正屋,老大赵佑海并其妻孙氏,大孙子赵亮,小孙子赵宽和小孙女赵梅一家子挤在东侧屋里,西侧屋住的则是老二媳妇谢氏和小叔子赵佑生,赵佑生不过三岁当头,倒也还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说是老二媳妇那也不准,二儿子赵佑山小时体弱多病,掏空家财换来的汤药似流水般地往下灌却始终不见好,眼看着要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李氏不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的亲儿子就这么没了便去求了村里的神婆。

    神婆告知李氏,赵佑山八字简,人鬼可欺,只需找个命硬的养在身边镇上一镇便百病全消,这事儿李氏记在心里。

    次日去镇上绣坊送物件时,刚巧碰见人牙子在街口当头处理那些久久脱不出手的货色,其中一个小姑娘看着不过三四岁模样,瞧着颇为可怜。

    当时只是匆匆一眼,李氏也未放在心上。

    从绣坊出来转到药铺抓了药,在路过街口时人牙子早就没了踪影,李氏虽时刻记挂着神婆的话,但也知自家并未有多余的钱财再去买一个人回来,只能是寻摸着村子里有没有孤女可以收到家里面去养,还没等她琢磨个明白,就瞧见路旁边的半人高的荒草丛子动了动。

    刚打头李氏也并未往其他方向去想,只当是这里临着山近,是不是有什么野兔野鸡跑下来,她心中这般想着便轻手轻脚靠拢过去,扒开荒草竟看见躺着一个小人,好巧不巧竟是之前李氏在街口看见的那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李氏左右看了看道上没什么人影,她心中立时下了决定,将人扛到背上就往河湾村走去,小姑娘初到赵家还发过两天高热,或许她便是神婆所说的命硬,竟硬生生地扛了下来,从那以后赵佑山也慢慢好了起来。

    赵佑山比谢氏大个三岁,李氏会盘算便干脆就把谢氏当做赵佑山的童养媳养了起来,左右也不过是一口饭的事情。

    但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好事不得长久。

    赵佑山十五岁那年为了攒点家财好成亲,故学着同村的货郎去贩卖货物,头一个月还拿回来些许碎银子,第二月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是在河道里找到的尸首......彼时李氏老蚌生珠,刚刚生下幺儿赵佑生人还在月子当中,突闻噩耗,悲痛难忍,身体也养废了,从那以后就干不了重活,往年农忙还有赵大福坐镇,只是前些时候他在山上砍柴不小心摔断腿,现下还在床上养着,所以今年地里的那些事情只能指望着老大一家,至于谢氏......想到这里李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事隔快三年,每当想起早亡的儿子,李氏还是忍不住悲痛。用袖子抹了把脸,把糙米粥盛到碗里,转身去到院子里,“老大家的,饭好了,该起了,早些吃完还得去地里。”一连唤了三遍才听见赵佑海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至于老大媳妇孙氏的抱怨,李氏只当是没听见。

    躺在床上的赵大福尚且需要人伺候着,李氏把吃食端进去,服侍人起身再出来时老大一家子早已经将饭桌围个圆满,李氏轻咳一声,赵佑海轻拍赵亮一下,呵斥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能坐你奶的位置呢?还不赶紧挪开。”

    赵亮不情不愿地移到一边去又埋头喝起粥来,李氏刚刚坐下就听见孙氏问道:“娘,怎么还不见弟妹?”

    李氏瞅了她一眼,自打前些日子赵顺良回到村子里,老大一家子想去探望李氏未准许以后,孙氏便不再叫谢氏谢丫头而是一口一个弟妹,这杀人不见血的心思李氏尚且还不看在眼里。起初是有几分难受,现在全然不了。

    “她前两日磕到头发了热,身子不利索,今日好些了让她在家干些杂活,不下地的人没资格吃早饭。”

    孙氏端着碗不再言语。

    赵佑海一家子吃完饭全都出门去连带着最小的赵梅都不落下。

    李氏本想着是将赵梅留在家里面不让她去地里添乱,但是想着五岁的孩子了去地里捡捡麦穗也是好的,也便任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