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双回答不了这么深入灵魂的拷问,耸拉着脑袋说不出话来了。

    夏菊花刚才质问了小儿子一句,发现跟自己上辈子头一次与孙红梅发生明面上的争执时,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同,赶紧收敛了一下情绪,声调放缓和几分,声音却没放低:

    “人是你自己非得要娶的,当时跟我保证说结婚后不用我操心。可你看看这才结婚几天,你们就吵的人人不得安宁。人家都觉得你不是个人了,娘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娘……”

    “你成家了,是有媳妇的人了,别天天把娘挂在嘴边上,免得你媳妇不高兴。”夏菊花有些意兴阑珊,语气里说不出的失落:“你媳妇要是觉得不分家她心里不舒坦,那就分家吧。”

    夏菊花的声音一直没放低,院子里的刘志全兄弟听到了,东西厢房的王彩凤和孙红梅同样听到了。不同的是,王彩凤打心里不愿意分家,而孙红梅觉得可以想一想。

    王彩凤不想分家是觉得婆婆能干,挣的工分不光够她自己吃,还能补贴自家不少,更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替自己带孩子,也不象别人家婆婆似的天天挑儿媳妇的毛病,甚至动手打人。这么多优点比起来,自己暂时不能当家还省得操心呢。

    孙红梅因为没有孩子,还体会不到有一个实心实意替她看孩子的人,能给她省多少事儿。她想的是如果真分了家,那这次刘志双扛粮食包挣的钱就不用交给婆婆一半,就连以后他和自己下地挣的工分分的红,也都可以都攥到自己手里。这样一来,孙红梅想补贴娘家,可就方便多了。

    可惜刘志全兄弟两个不这么想,不会说话的刘志全只会问夏菊花咋说出这话,刘志双则快把头摇飞出去了:“娘,没听说谁家儿子刚娶了媳妇,立马就跟老人分家的。别说你这些年好容易把我和大哥拉扯大,我们还没孝敬你。就说我刚成家就分家,村子里的人不得用吐沫星子压死我?”

    偷听外头说话的孙红梅,一火心想分家的心思,被刘志双的话吓的不翼而飞,一屁股坐到了炕边,脸色煞白一片。她听明白了,如果自己敢说出分家的话,后果比明天让刘志双送自己回娘家还严重。

    怎么办?孙红梅在屋里急的直搓手,恨不得把刘志双拉回来告诉他,让他好好跟婆婆说,自己不回娘家,以后也不报怨了,千万让婆婆收回分家的话。就算要提,过上几年不行吗?

    夏菊花说出分家的话,有让左右邻居听的成份,好让大家知道知道不是她容不下儿媳妇,而是儿媳妇刚结婚就吵闹着要分家,免得屎盆子又扣到自己头上。

    更多的则是夏菊花打心眼里觉得分家没什么不好。她的岁数不是上辈子喝药那时候,现在刚刚四十出头,自己能下地能挣钱,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不比给这个带孩子给那个带孩子还不落好强。

    刘志全等刘志双把话说完,强挤出一句:“娘,我不跟娘分家,人家都是老大养活老人,我是老大。”

    刚认为自己只有四十出头还年轻着的夏菊花,又瞪了刘志全一眼,自己转身回屋,进门前给刘志双摞下一句:“你回屋问问孙红梅,能不能等到明天再回娘家。要是实在等不得,你得送送她,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做好人,还得说出来别人才知道你是好人。

    刘志全和刘志双一直等到夏菊花熄了正房的灯,才离开窗根,两人对视一眼,刘志全小声说:“回去好好说话,别再吵的娘伤心了。”

    说完,不管刘志双一脸便秘的表情,回了东厢房。王彩凤早等着他呢,见他进屋马上问:“娘咋提到分家了,这家可不能分。”分了谁帮她看孩子,她可没地方给刘保国淘换米糊。

    刘志全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看把娘气的。娘要不是没办法,能提分家?以后你老实点,别天天出门跟那些娘们胡咧咧,好的一点没学着,光学着怎么跟自己家人玩心眼了。”

    王彩凤又被埋怨一回,恨恨的抓着被子往自己头上一蒙:“知道啦。”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碰上孙红梅这么一个爱挑事的妯娌。

    可是怎么让婆婆别再提分家的事儿呢?王彩凤翻来覆去的想不出好主意,不得不向刘志全求助:“你说我现在去给娘赔不是,娘能不能消消气?”

    刘志全脑子转的是有点慢,可不是完全不开窍,躺下这么半天已经明白刚才娘为什么那么瞪自己,鼻子里哼一声:“现在知道跟娘赔不是了?这就不是赔不是的事儿。以后你好好干活,少使心眼比啥都强。”要不自己刚想让王彩凤给孙红梅赔不是,娘能那么瞪自己?

    王彩凤觉得没这么简单,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忐忑不安的好长时间没睡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孙红梅。

    刘志全进屋好歹还和王彩凤说了几句话,刘志双干脆一句话都没跟孙红梅说,自己拉了被子就躺下了。孙红梅闹了一通,姑姑说的用回娘家吓唬人的法子也使了,结果没吓住别人,自己倒吓得不轻。

    难道明天自己真的让刘志双送回娘家去?那不就是得跟刘志双离婚。现在别说农村,城里人离婚的也是凤毛麟角,谁家闺女要是离了婚,全家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