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所有人抛弃的刘保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听到声音的王彩凤心里一抽抽,狠狠的瞪了孙红梅一眼。孙红梅有口难辩,下意识的看向夏菊花,发现婆婆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猛地把院门拉开了。

    孙氏正想用手里的拐棍砸门,突然敞开的门让她打了个趔趄。好在孙桂芝就站在她身边,扶了一把孙氏才没摔倒。面对突然出现的夏菊花,跟来看热闹的人都愣了一下。

    夏菊花没理会看热闹的人,只虚弱的对孙氏挤出个笑:“娘,你咋来了。”不就是装软弱吗,上辈子她见得多了,现在正好学一下。

    “我咋来了,”孙氏一脸理直气壮的冲地上吐了口吐沫:“我不来桂芝还不得让你欺负死。”

    “娘,孙桂芝在公社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胡说八道,难道我还不能分辩一下?现在都是平安庄的人,咱们两家是谁欺负谁,大伙哪儿有不知道的,”说到这儿夏菊花的笑维持不住了:“我这些年没计较过,可心天天泡在黄连水里似的。”

    说完夏菊花低下了头。她平时在村里干活、走路就习惯性的低头,遇到别人说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低头不辩解。就在大家以为刚才说的那番话已经是夏菊花能说出的极限时,夏菊花抬头了。

    她的头抬了起来,眼神也闪出有别于往日的要强,满是凄凉的看着孙氏,她的声音并不高,和往日不得不说话时没有区别,带着颤音问出的话,却是前所未有的直击人心:“娘,大壮已经留了一条命给老刘家,你是想让我这个泡在黄连水里的人,也把命给老刘家吗?”

    这是孙氏从未见过的夏菊花,就连孙桂芝被问题吓的不知不觉退后了半步,以至孙氏身子发抖时没有及时扶住她,让孙氏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上。

    屁股着地以后,孙氏从夏菊花给她的冲击之中清醒过来,牙一咬心一横,拍着身边的地面干嚎起来:“你还说你没欺负老四家的,你是连我这个婆婆都欺负上了。老天呀,这么不孝顺的儿媳妇,咋就出在我们老刘家呀,大壮呀,你睁眼看看……”

    “娘,你这是闹啥呢,快点回家去。”刘二壮突然挤进人群,上前就想把孙氏扶起来,没想到孙氏一把拍开他的手,嚎的声音更大了:“你给我滚,要不是你非得多吃那口干粮,我哪儿能让人说嘴说这老些年。大壮呀,你娘背了这些年的黑锅,你咋不替娘说道说道呀。”

    夏菊花眼看着刘二壮青筋都蹦出来了,心进而不由庆幸自己当年唯一的一次勇气用对了地方。要是自己没从老刘家分出来,还不知道孙氏得用什么话挤兑自己呢。

    没见她连亲儿子都不心疼!

    李大丫这时也挤了进来,她不看自己男人也不看地上的婆婆,就那么盯着孙桂芝,孙桂芝平时不怕总跟她斗嘴的安宝玲,反而有点儿打憷口角并不利索的李大丫。现在被李大丫盯着,觉得身上有蚂蚁爬一样,浑身刺痒着不得劲,连坐在地上的孙氏都忘了扶。

    孙氏骂刘二壮,还是用刘大壮的死挤兑他,李大丫不好说什么,夏菊花可以说。她看着孙氏,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说:

    “娘也不用在这儿哭大壮,大壮都死了多少年了,我们娘三个被老刘家赶出来住窝棚的日子也过去了。这些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娘咋突然就又来找我的麻烦了呢?”

    是呀,两家这些年可以说没啥来往,今天孙氏咋突然跑来找夏菊花的麻烦来了,她忘了当年大队给两家分家时说的话了吗?看热闹的人随着夏菊花的问话,看向孙氏的眼神都不对了。

    孙氏当然是被孙桂芝撺掇来的,按孙桂芝的说法是夏菊花这次挣了不少钱,都有钱下饭店了。孙桂芝觉得上次夏菊花来过老刘家,不就是还承认自己是孙氏的儿媳妇?

    既然承认是孙氏的儿媳妇,那就该孝顺婆婆。所以孙桂芝就上前替孙氏问了一句,要是夏菊花有什么要孝顺婆婆的东西,她就替夏菊花带回来。

    多好点儿事,是不是很替夏菊花着想?谁知道夏菊花不识好歹,一听让她孝顺婆婆,仗着娘家兄弟在身边,当着全公社的人把孙桂芝骂的狗血喷头。

    孙氏自那天夏菊花走后,也琢磨了好几天夏菊花为啥要去看她,心里的想法跟孙桂芝差不多。她想着,夏菊花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了,将来同样得指望儿媳妇给她养老,所以要来老院看自己,就是想装孝顺儿媳妇,好让她的儿媳妇别学她似的,对婆婆不管不问。

    其实自从刘志双也能下地挣工分之后,孙氏就知道大房的日子要起来了,想着怎么能重新占上大房的便宜。所以对孙桂芝撮合刘志双和孙红梅的亲事,她是默许的,要不以她那抠门的性子,能让孙红梅在老刘家住那么长时间才怪。

    今天一听孙桂芝说夏菊花竟然有钱下饭店,不由想起刘二壮说什么也不肯让刘四壮去扛粮队,反而把刘志全和刘志双一直留在扛粮队里挣钱的事。

    夏菊花肯定是因为两个儿子都挣上钱了,才敢下饭店。

    好呀,老娘还没享受着呢,你夏菊花就享受上了,那还行?于是孙氏连饭都不吃了,带着孙桂芝一路哭喊着就来找夏菊花的麻烦来了。

    你不是想让自己儿媳妇学着咋孝顺吗,今天不给点好处,就让你的儿媳妇们知道知道,你这个婆婆根本不是个孝顺的,以后也别指望你儿媳妇孝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