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鱼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九点了,再在这里和熊孩子斗嘴,他车都要打不上了。

    “你还想说什么,没事我就走了。”

    月光之下,余知鱼神色清冷,即使带着两分不耐,也像是站在云端之巅向下俯视,让想要指责他的人,下意识就漏了怯——觉得自己不配。

    这才是他熟悉的余知鱼,也是他最厌恶的那个余知鱼。

    周元格这样想,理智也渐渐回归。

    “走啊,你最好永远不要回周家,这里可没人欢迎你。”周元格抱着胸道:“我来找你就想确定一下你这次回国,是不是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干脆放弃在周家讨饭吃了,不然你怎么敢在奶奶面前说你去了美术系,特意过来气她吗。”

    这是第三次,在提到与画家、美术之类的话题时,周家人流露出异样态度了。

    余知鱼眉头动了下,不动声色道:“我去看的是雕塑展,又不是画展。”

    “如果是我或者其他人去看雕塑展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去看就是在往爷爷奶奶身上捅刀子,你明明知道你妈就是因为看画展看得太投入弄才丢了小姑姑,害得她惨死,怎么还敢在家里提起这件事?”

    周元格冷笑一声:“也对,你们这一家子可不就爱在爷爷奶奶身上捅刀子吗?不然你妈怎么可能会故意找一个当画家的男人结婚,然后生了你这个明知道小姑姑怎么死的还当着奶奶的面说去美术系看雕塑展的儿子。”

    余知鱼直到出了周家的大门,都没从这巨大的信息量里回过神来。

    他一边走一边梳理刚刚从周元格嘴里得到的信息:原主的母亲因为看画展,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妹妹,间接导致了自己妹妹的惨死,因此整个周家都厌恶与画展之类相关的事情,自然也包括了画家,而好巧不巧,原主的母亲找的老公竟然就是个画家。

    所以,原主母亲与画家生下的原主不受待见,其实是有原因的?

    余知鱼换位思考了一下,尽管孩子无辜,可如果换做他是周家老先生或者周家老太太,可能也很难真心喜爱这个孩子。

    而作为原主,在知道这件往事的情况之下,他在周家即使处境艰难,可能也很难向父母诉说,而他面对周家人也会自然产生一种类似于还债的心理,这就能够理解他本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为什么却对自己的表弟一忍再忍了。

    别墅区每一栋都隔得很开,余知鱼琢磨了一路发现竟然没有走出周家别墅的范围,他看了眼时间,怀疑自己靠双腿走出别墅区至少得十一点了。

    好在路灯倒是照得挺远,夜色下每栋房子也各具特色,不考虑路程的话,欣赏园林树木和建筑也算是一种陶冶情操的方式了。

    余知鱼一边苦中作乐地想着,一边打量映入眼帘的这栋别墅,虽然和周家别墅同样是英式风格,但在外观和前坪的设计上又有很大不同,周家的前坪是草地环绕喷泉,而这栋别墅的前坪灌木布局对称,且修剪得十分精致,绕别墅外围种植的松树,既保证了主人的隐私又与前坪的设计融为一体,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这栋别墅的主人应该有很高的审美,并且是个完美主义者。

    余知鱼脑海里刚刚浮起这个想法,就见别墅前门打开,有个老人站在门口,遥遥对视,似乎在等着他过去。

    “知鱼少爷。”

    老人五十岁上下,灰白头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得体的西服,叫住余知鱼时,也是不苟言笑的。

    余知鱼脑袋里飞速运转,想找到这个人的身份,面上却很平静:“你好。”

    老人侧身,指了指别墅二层,“南轩少爷在楼上看到您了,让我出来问候你一声。”

    余知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坐着一个少年,隔着些距离看不清表情,只是他周身似乎与暗夜融于一体的阴郁,连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灯光,也难以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