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栾心情不佳,往后回宫的一段路,他几乎再也没有同叶阳说过一句话。

    叶阳摸不清他的情绪变化,只能小心翼翼坐在一旁,心中想着伴君如伴虎,这暴君总不肯好好说话,他又不能读心,如今好感涨涨跌跌,真的令他很为难。

    禁军的马场距宫中还有些距离,马车又颠簸,叶阳起初还端端正正坐着,要不了多久便受不了左右小幅挪着屁股,可封栾就他身边,还对他只剩下7点好感了,他不敢再惹封栾不悦,那动作小心翼翼,几乎是在看着封栾的脸色寻求暂且缓解疼痛的方法。

    如今天虽已入秋,却仍是有些闷热,圣驾在此,叶阳不敢拉起车帘,车辇之内不通气流,又挤着两个大男人,要不了多久,叶阳便已出了汗。

    这本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可他腿上屁股上还有磨破的伤口,汗水丝丝渗入其中,一时刺痛难忍,恰车辇不小心自几块碎石上碾过,车内一阵颠簸,叶阳本就坐立不稳,这马车一抖,他往后一仰,恰巧坐着了被蹭破的伤口,脸色唰地一片苍白,简直恨不得立即跳起来,却也只能微微撑着那软垫,不动声色挺腰抬起屁股,竭力保持着伤口与椅面的距离。

    他想叫,可又不敢叫,痛呼硬生生憋入喉中,最后化作一句低不可闻的闷哼,还未待他缓过来,马车偏又朝另一侧一倒,他本就在勉强维持着如今这个扭曲的坐姿,那车厢惯性一带,他直接朝封栾扑去,好歹这狗皇帝还有些良心,伸手扶了他一把,半搀着令他坐稳,蹙眉问:“你怎么……”

    云阳的身体实在不耐痛,叶阳脸色惨白,满额细汗,眼角略有微红,连着呼吸都有些微促,带着囫囵吞进喉中的吃痛闷哼,只能极小声地断续与封栾说:“我……臣没事……”

    沈少珩正在外低声呵斥驾车的官军,又到车窗纱帘侧边低声问询:“皇上,您没事吧?”

    封栾:“……”

    他想答没事,可看叶阳又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正在迟疑,沈少珩纵马在侧的身影却猛地一顿,像是一下拉住了缰绳,落到了马车后头去,句末尾音飘在风中,带些颤抖,似还有些惊恐。

    “臣有罪,臣不该打搅皇上。”沈少珩惊魂未定,“臣这就令随行禁卫后撤五丈跟随!”

    叶阳:“……”

    封栾:“……”

    叶阳看着这马车隐约可见外侧近旁物事的纱帘,再回过头,看了看自己如今半躺在封栾怀中的姿势。

    ……等等,这有些不对。

    沈少珩是误会了什么吧?!

    他听着车外的马蹄声渐渐超后远去,硬生生僵着脊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去看封栾,生怕这场意外会令封栾对他为数不多的好感再大幅降低。

    可过了半晌,封栾也只是略清了清嗓子,扶着他的胳膊,令他坐正了,方与他说:“朕方才所言,你不必放到心上。”

    叶阳小心翼翼抬眼看他,见他神色较方才不悦时的冷淡已好了许多,甚至已算得上是轻声细语句句温柔,他勉强定了些心神,却仍是战战兢兢地,扯着嘴角对封栾笑了笑,道:“是,臣知道了。”

    话虽如此……这狗皇帝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你不必这么怕朕。”封栾眉锋再蹙,道,“朕不是妖魔鬼怪。”

    叶阳不住跟着点头。

    他已坐正了身子,微微低垂眉目,摆着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却又从浓密眼睫之下偷偷地略抬些眼去偷看封栾,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再配上他微微泛红的眼角,苍白憔悴的面容,略显凌乱的发丝……

    封栾又咳嗽一声,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果然……说得有些说得太重了。

    他心有内疚,却又不知还能如何道歉,他多看叶阳一眼,心中的内疚之意便裹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缓缓蔓延,他甚至想,这位云侍君的一举一动率直得如此不做掩饰,而他在宫中这么多年,竟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