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李常乐噘着嘴顶撞道,“我又没有胡闹。裴阿兄文武双全,精通骑射,才不会累呢。”

    裴大夫人见状,连忙说道:“承蒙公主看得上,大郎不甚荣幸。不过今日,妾身与大郎有一些事要跟天后说,恐怕没法陪公主玩乐了。”

    “哦?”天后微微坐正,她目光扫过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格外郑重板正的裴纪安,再看看天真娇俏的女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天后不由含笑,对小女儿说:“阿乐,一会还有宴会,你回你自己殿里准备吧。”

    李常乐拧眉,非常不情愿:“为什么?裴夫人要和阿娘说什么,为什么裴阿兄听得,我就听不得?”

    天后无奈,呵斥道:“阿乐!”

    裴大夫人朗声大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常乐一眼,说:“公主长大了,已经变成大姑娘了。这些话,自然不方便让公主听了。”

    李常乐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脸颊一下子爆红。李常乐匆匆站起来,面红耳赤道:“阿娘,我回去试衣服了,等晚上我再来。”

    李常乐急忙提着裙子跑开,外面宫女一迭声唤“公主小心”。天后看到李常乐冒冒失失的动作,叹道:“都多大了,还和个小孩子一样,风风火火的。”

    裴大夫人一会要求婚,此时自然给李常乐说好话:“公主天真无邪,正是真性情呢。公主容貌倾城,才学深厚,最难得的是心地极其纯孝。若能娶到公主为妇,当真是家门之福。”

    天后已经从裴大夫人的话音中听出门道了,她笑而不语,道:“你们太捧着她了。她这种性子也亏得父母双全,上面有两个兄长帮衬。要不然,不知道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裴大夫人笑着应和:“公主纯善,全是陛下和天后保护的好。公主和普通女子不同,便是一辈子天真无邪也无妨。有陛下和太子在,谁敢欺负公主?”

    裴大夫人这话既夸了李常乐,又捧了天后,天后和周围的宫女一起笑。女眷们一派和乐融融,而裴纪安却垂下眼睫,眸中半明半暗。

    如果没有李朝歌,李常乐确实可以一辈子做一个快快乐乐、天真善良的小公主,眼睛里只有华服美食,歌舞太平,终生不知世事疾苦。然而,李朝歌出现了。

    裴纪安记得前世,他无奈娶了李朝歌,李常乐眼睛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之后裴纪安每次见她,李常乐都闷闷不乐。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被丢到保护圈外,被迫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后来,她为了避免嫁给不喜欢的人,干脆代发修行,出家当了道士。

    就算这样,她还是被李朝歌杀死了。李朝歌睚眦必报,连方外之地都不放过。

    裴纪安不想再看到李常乐变成前世那样,这一次,他要早早地,从她的父母兄长手里,接过保护她的重任。

    裴大夫人和天后寒暄一会,慢慢进入正题:“公主今年十四,虽然还小,但是也该考虑婚配的事情了。裴家久蒙陛下恩德,大郎、楚月也和公主相交甚好。妾身斗胆再和天后讨个恩典,望天后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我家大郎。若是妾身能得到公主当儿媳,必视若己出,待公主如亲生女儿。”

    天后和皇帝也很中意裴纪安,放眼长安、洛阳,世家子弟众多,但是像裴纪安这样文武兼修、品行优良,还洁身自好的,唯有这一位。裴家家风清正,双方知根知底,让李常乐嫁过去,天后也不必担心女儿被婆家苛待。

    天后心里已经允了,但是女方许嫁,总要拿捏再三,所以天后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说:“等陛下回来后,请陛下拿主意吧。”

    裴大夫人听到天后的话音就知道这件事已经稳了。洛阳城里谁不知道,圣人对天后言听计从,连两个人一起上朝都能允许。天后答应了,就相当于圣人答应了。

    裴大夫人是社交圈的老手,非常懂分寸之道。她再三表明自家求娶之诚心,接下来没有逼问,慢慢和天后说起家常话:“圣人今日好兴致,才刚到行宫,就去围猎了。”

    “是啊。”天后回道,“我让他休息一会,他却说自己身体好得很,无需歇息。他带着人去红叶岭后山打猎了,还说要将猎物带回来,做今日晚宴的主菜。都多大人了,还风一阵雨一阵,和孩子一样。”

    天后和皇帝感情很好,从话语中就能听出来。裴纪安正恍神,听到“红叶岭后山”这几个字,他突然浑身一震,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天后之所以能称帝,和高帝体弱、太子李善早逝有很大关系。高帝李泽从小身体就不太康健,但是多年来好生保养,并没有严重到不能处理朝政的地步。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是从一次围猎意外开始的。

    皇帝在红叶岭遇到黑熊袭击,受到了很大惊吓。虽然最后人没事,但是皇帝回来后,病了许久,从此身体越发糟糕。皇帝在病榻中不能理政,朝廷大事全权由皇后武氏代劳,渐渐的,朝廷权柄就转移到武氏手中,以致于连太子宗室都无法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