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一样,不论多大年纪都有可以撒娇的对象。这一定就是幸福的滋味吧。感觉直到不久之前,自己都还是那样的孩子。这几年来的改变,实在很多很多。

    回到家中后,哥哥的衣服上还沾了很多血,怎么也擦不掉。只好把衣服脱下来,拿到院子里用松明点着烧了。

    那是很可惜的,这一件藤色的袍,染得尤其漂亮,而且是前几年新的丝绸,就那样子给烧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美丽了,着得尤其快,一会儿会儿的时间,完全消进了土里。

    哥哥的身体很虚弱,一回到家里就发起烧来,喝了一点水,便躺下睡了。这段时间里他衣服上所熏的不可名状的合香,都消散得所剩无几。哥哥的身上,总有一种无法掩盖的血的味道。

    藤大纳言实在很担心他又突然跑掉,睡觉也舍不得。快要到黎明的时候,却困得不行了,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混沌无垠的梦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小狗,像夜里的星星一样,在不远处奔跑。自己穿着一双高齿木屐,追起来心惊胆战,随时都好像要摔倒了,小狗还在眼前颠乱地跃动着,虽然还看得见它的样子,可是已经跑开很远,再怎么也追不上。

    然后自己来到了一条河前,河水流的很急,白色泡沫纷飞着,完全看不出深浅。伸出一条腿进河里,水很快就没过了膝盖,绑在脚踝上的指贯被打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自己因此打起了抖。梦一下子就醒了,阳光从竹帘外面照射进来,自己却坐在阴影里面,手心也是冷的。

    哥哥呢?

    藤大纳言往屋外跑去,眼前的风景变化着,镜池隐约从一片红色的枫林中冒出闪光的水面来。

    不对不对,昨晚就是在主殿的厢房里睡着的。

    藤大纳言又折回去,差点被进屋时的台阶绊上一跤。结果哥哥只是在昼御座里静坐。乍一看非常冷峻的脸上,只是由于又把面具戴上了的缘故。

    自己走过去时,哥哥仍然一动不动,美丽得像一座雕像。在他身边坐下,他也没有反应。

    “脸又开始疼了?”

    哥哥不说话。

    “只是想要戴着的话,没有那个必要了吧。很多人都见到了。要自在点才像是在自己家。”

    “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哥哥呢喃着。

    “完全不用害怕,只不过是药嘛?世界上有这么多种药,能治好病的,就是好药。哥哥吃了药,所以病也好了。这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大家都很高兴。”

    哥哥的耳朵很苍白,昨天夜里那双耳朵被灯照着,红得像火一样,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在哥哥的面前就会显得笨手笨脚,明明前天晚上杀了人,也没有这样惊慌失措。

    “烧退了吗?”

    哥哥还是沉默不语。

    自己站起来,想去叫来定光大进问话,哥哥忽然地说,“已经没关系了。”

    “真的吗?”

    “没事的。”

    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仿佛是做梦一样的事,上一回能够这样,好像已经遥远到了十年以前。

    “是想睡觉吗?吃一点东西再睡吧。已经快要中午了。”

    伸手去解面具,哥哥头一偏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