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了么?”

    “我赶到了之后,大家陆陆续续地过来,挤在清凉殿上面,要么长桥下面。”

    藤权介踌躇着说,“虽然说,直接说给父亲听,也比他从外面听到来的好吧。”

    大进叫起来,“不行的,那样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可行,事到如今,那样做才好呢。”

    “您真的不明白吗?老爷对中纳言的感情,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说道这个,藤权介的眼神不觉暗淡下去,甚而有一些不敢看定光大进的眼睛,故而沉默不语着。

    大进说,“要么这样说,关白公(藤原太政大臣)对您的感情,您心里十分清楚着吧?”

    这个时候要说不清楚,还能骗得了谁呢?藤权介问,“谁告诉你这样的事?”

    “需要别人的告诉么?我服侍中纳言这些日子里,关白公的所作所为,比任何一种告密都更了然。他想让更像他的您,接替那个位置,不是吗?”

    非常惶恐的话,轻而易举地教那样一个下人说出口了。藤权介握紧了拳头,原本轻松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藤权介犹自想起有关抚子的事,设若重新回到那一天,他还是会那样子做。

    “总之不能告诉父亲吧,我知道这件事了,会想办法的。”

    “这样也好啊,真是辛苦您了!有什么法子吗?”定光大进叩谢着。

    “哥哥在哪儿呢?”藤权介答非所问,“现在回来了吧?”

    大进不由地低下头去,说道,“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藤权介说,“好极了,回来就好。”又信口问道,“他说了什么吗?”

    大进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一直笼闭在主屋里面,什么话也不说。”

    “吃东西了吗?”

    “也没有。”

    “这样子,你去给他说一些安慰的话,教他吃一些东西吧。”

    “这……要怎么说呢?”

    “你知道的呀,你最机灵了,安抚人心是你拿手的本事呢。”说着就把格子窗打开。又与定光大进寒暄几句,令他走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应是回味快乐这种趣味的最好时光。可心里面亟待宣泄的情感,早已因着虚伪的延长而消失殆尽。刚才近在咫尺的令藤权介垂涎三尺的喜悦,正如同清晨时分那个徒留空壳的梦境。格子窗大开着,藤权介觉得有些冷了。几次三番想要想叫人来把窗子合上呢,胸口倏地很闷,喉咙里好像卡着什么东西,没有发声的力气。就想着走到窗边来吧,腿脚瘫软在地上,也发不出劲儿。这个时候发觉,因两个手臂正发着抖,因之而起的袖上涟漪,周而复始地摇曳。

    藤权介心想,我到底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仅仅是听闻到那样的事,都会觉得身临其境的害怕。疾风呼啸的渡廊上,门窗忽地变成一张张恶鬼的嘴巴,生着定光大进的脸的,生着哥哥的脸的,随时都能来取走我的性命似的。我本身的不幸,其实较哥哥更甚。

    因恐惧的作用而生出的力气,足以支持使唤下人们装车出门,原本打算往红梅殿的方向去,却在中途掉了一回头。车子驶向六条,河源院又惊又喜,不想这个时候,藤权介竟会出其不意地到来,时间还是大白天呢,又觉得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