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黄月的曦光很充盈,洒落在这片溪涧。溪水从一道山岩豁口处汩汩流下,形成一道不小的水帘,水珠冲刷击打着下头的石块,溅出朦胧雾气,月华便参杂在雾色里让溪涧看得不清晰。

    突出的那块山岩下有块很矮的石壁,凹陷进去,水气遮罩着那块阴影,又隔着断片的水帘,便成了一处能藏匿的地方。

    一名猎人,就倚着石壁坐倒在水帘内的阴暗里,他大口呼着气,像是刚经历了生死大劫。左边肩膀上的皮毛甲片已经被撕裂豁开一大块,三道翻皮见骨的血痕拉在左肩胛上。渗出的血水就沿着肌肉轮廓淌下前臂,从那微微颤动的手指尖滴落。

    一面小盾紧紧系靠在左前臂上,盾面上镶有红色火龙甲片之处滞阻着血水,不时还有水珠溅落其上,如同闪烁着的猩红流光。

    这看起来像左肩骨脱臼的伤势,对于猎人来说,还不算特别严重。

    猎人用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下一小瓶绿色的药剂,用牙咬掉瓶塞,仰头倒了半管,喉咙处鼓动着冒出浅白绿的雾气。他把另外半管倒在伤口上,嘶的一声绿色药液洒过,那伤口裂痕迅速紧缩,血管也鼓胀起来吸收着药力。

    “咳咳……回复药真呛,无论喝多少次,都像一股丸鸟拉稀的味道……”

    侧头望着肩部肌肉逐渐红润鼓起,猎人又深吸口气猛得一挺背脊,将左肩顶向垂靠着的岩壁突起,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他尝试着稍稍摆起臂弯,能动了。

    猎人又扯下原本绑过右肩甲和前胸的细皮带,将那块不大的皮甲片紧紧贴在裸露的左肩膀上,一咬一扯扎实扣紧了皮带。

    “……不行……左回旋如果又慢半拍,再挨一下左手就废了……”

    可能是觉得不放心,猎人又取下头带上的皮筋,将左肩和右腋下牢牢绑在一起。原来挽起的灰发披散成刘海遮在眼前。

    “时间快来不及了……比奇……”猎人喃喃自语。

    他顾不得身上的其他小伤,动了动稍稍恢复的肩膀,便单膝跪在阴影里,取过插在面前的片手剑,随便抓起旁边的砥石咯咯磨起刀刃。刀刃上已经有好几处卷起了细小的豁口,剑柄护手处的火龙甲棘也磨去了大半。

    “估计黄斩都没有,还是上点油吧……”猎人咬下装有红色液体的小瓶瓶塞。

    便在此时,一道青色黑影从猎人头顶那处突起的石岩出水口急速冲过,顺着溪流划开一道白波水浪,隔着水帘,落在猎人面前大概十米的地方。

    凶兽尾部着地刹住,又溅起一滩溪水,在荡开的浑浊泥水中,它缓缓立起四肢,粗壮的后腿没进水面浸了半身,只露出半个背脊,正背对猎人。

    月光下那头凶兽,后颈和背脊覆盖着深青色的厚鳞甲,脊椎延出骨白棘刺,厚甲边缘长着黄白色绒毛,浑身没有甲壳的地方便长着青蓝色鬃毛。它的前肢看起来比后肢更为粗壮,一根根手腕粗的棘刺环生在它的爪臂上,前爪撑起时,松软的涧泥土块被深深压了下去,而细小的鹅卵石却被碾轧粉碎。

    ……

    这头凶兽叫做阿奥阿希拉,意思是“青色的猎手”,是一头牙兽种怪兽。

    年轻的猎人和青熊兽几分钟前就拼杀过,原先溪涧上游的那处低矮密林现在已经成了残木摧断,碎石散裂的半垦空地,石面树干上的凌乱刻着的抓痕和剑痕印证了几分钟前的凶险激烈。

    现在,隔着一道水帘,里头是争得喘息的猎人,外面是气势汹汹的青熊。

    两名“猎手”到底谁才是猎人,谁又是猎物,嘈杂的水哗声盖住了凶兽的低吼,却盖不住此刻猎人呼吸中透出的紧张。

    抢得先机的猎人匆匆将红色刃油含在口中,顺手将小瓶甩出一道弧线摔到青熊前方,他蹲身发力冲过水帘,前进中喷了一口油到剑身,又把剑身往盾面刮了几下,碎步急前。

    啪的一声小瓶碎在溪边石块上,青熊被面前的声音吸引,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猎人,因为这边水声更大,而且是下风处。

    二十步……十步……五步,猎人依着惯性小跳,将小盾垫在后腰,顺着溪流冲向青熊的后背盲区,剑身沿着青熊尾部、后腿、侧腹只到前肢腋下,掠过一道艳丽红光,那是刃油反射月光发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