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的猜测是对的,胡广再糊涂,也不至于到在大理寺下手脚的地步。之所以请那位大理寺卿去,无非就是叮嘱一下,给郝风楼一点苦头而已。

    只是闫恒也不是傻子,你说吃苦头就苦头,若是这苦头吃得太大,闹出事故怎么办?郝风楼不是寻常的犯人,闫恒要的结果是郝风楼认罪,这个过程中,虽然将他当作真正的囚犯对待,但是绝不会胆大妄为到过于显露痕迹。

    闫恒是官,是文官,不是三教九流,轻重他懂。

    所以虽然应承下来,不过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这样过了几日,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宫里那边态度暧昧,可是朝廷这边要求过审的声音不小,大家伙儿都在盯着这里,一点都不肯放松,闫恒知道不能再拖了,旋即叫人挂牌。

    挂牌之后择定了日期,闫恒穿着簇新的官袍,会同大理寺的堂官人等,再请了个都察院的御使旁听,屁股落在大堂之上,头顶明镜高悬,手持惊堂木,整个人不苟言笑,宛如那十殿阎罗、判官。

    啪!

    “带钦犯!”

    这里头又有许多名堂,人犯和钦犯的区别是极大的,说来也是可笑,人犯一般都是命案或者寻常案子,犯的事也委实不太入官人们的法眼,可是这人犯带进来的时候,往往都是狼狈不堪,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钦犯往往是大案,有的是犯官贪渎。兹事体大;有的是谋反、欺君,不容忽视。不过这样的犯人却往往光鲜体面,一般情况也无人敢随意殴打。多数人浑身干净体面,在牢中受到的待遇料来不会太差。

    不过郝风楼带进来的时候,却让那旁听的御使不禁眉头。

    郝风楼这个钦犯显然有些狼狈,虽然身上没有淤青和浮肿,可是衣衫褴褛,散发着一股熏人的味道。

    这御使不禁扇了扇鼻尖,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只是他颇喜欢看郝风楼倒霉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闫恒眯着眼,看了郝风楼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里自知,这时候绝不能表明自己任何的态度,眼下能做的。就是一副铁面包公状。显露自己只办公务,不徇私情。

    他猛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郝风楼面色如常,虽然显得落魄,却是淡定自如,这倒让人有几分刮目相看。

    郝风楼道:“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郝风楼。”

    闫恒冷笑道:“你如今已是犯官,理当跪下说话。”

    这倒不是闫恒要和郝风楼为难,只是这是审案的规矩。除了士大夫,不可轻易折辱。即便你是武官,这个规矩也要遵守,如此才能震慑人犯。

    谁知郝风楼却是淡定地道:“大人,卑下只拜父母和天地,其余人不敢拜!”

    闫恒一时怒了,这是什么道理,你是哪根葱,倒是跑到这儿来拿大了。

    他正要猛拍惊堂木,反唇相讥,却被身后的一个幕友突然咳嗽一声制止,那幕友朝他使了个眼色,指尖在虚空中书了义子二字。

    闫恒和这幕友早有默契,经他一提醒,顿时明悟,这郝风楼……乃是宫中义子,他说只拜父母和天地,父母既有授以身体发肤的血亲,也有那宫中的父母,这是提醒自己,郝风楼的身份有些敏感,没必要在这下跪上头纠缠。

    闫恒只得咳嗽一声,继续道:“郝风楼,你可知道你所犯何罪?”

    郝风楼就这样站着,既不跪拜,也没人给他搬椅子来坐,因此这钦犯反而是居高临下地去看审案的官员,那御使觉得这样不妥当,反而助长了郝风楼的气焰,便突然插话声:“还是给郝佥事来个凳子,坐下回话。”

    几个差役拿了凳子来,郝风楼也不客气,大剌剌地坐下,回答道:“卑下不通刑名,到底所犯何事,却也知之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