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小的缩成一团,脸色因为失血而一片惨白,大约是疼得狠了,双唇紧紧地抿着。迎岚才伸出手便被小孩儿死死抓住,嘴唇蠕动着努力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救我。”

    求生欲还挺强的。迎岚心中感慨,没有嫌弃他身上的污秽,仔细地为他察看伤处。小孩儿那处显然是感染了,已经溃烂流脓,才掀开衣服便闻到一阵恶臭。

    迎岚眉头微微皱起,塞了一粒吊命的药丸到他嘴里,手指在他喉咙上轻轻一按,确认他吞下去之后才吩咐道:“带回宫。”

    小孩子的身体轻,两个侍女没叫人帮忙,自己就将他抬到了马车上,一行人仍如之前一般低调地往皇宫行去,只留下两个太监在原地惶惶不安。

    太后回宫这样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春英在主子踏进长宁宫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只不过等她匆匆赶到时迎岚正在为捡来的小孩儿治疗,她能做的也唯有在房外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期间已有人禀报之前所发生的事,春英一面感慨主子心善,一面又惙惙不安,怕自己掌管后宫不力,令主子失望了。

    至于那两个胆敢对主子出言不逊的小太监当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实际上以他们的犯的过错,留他们一条命在她都自认为够仁善了。

    迎岚好不容易将小孩儿从鬼门关拉回来,出门就见到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有些惊讶:“是等太久了吗?”

    “不,”春英一脸愧疚地跪下请罪,“奴婢监管后宫不力,请主子责罚。”

    迎岚转瞬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失笑道:“这如何能怪你?”说着亲自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我说走就走,宫中事务繁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奴婢不辛苦。”春英惶恐道,“主子将宫务托付给奴婢,是对奴婢的信任和看重。”

    见她面色有些疲惫,赶紧道,“奴婢已经吩咐人准备好热水,不如主子先沐浴一番,皇上那边奴婢先前已经报了过去,只是帝师正在授课不好走开,再过两刻钟应该就会过来了。”

    迎岚没有拂了她的好意,实际上赶路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治疗,她也确实有些累了。叫人照看着才治疗过仍处于昏迷中的小孩儿,她去到浴室,在热水里面泡了一阵,再换上新的衣服,出来时小皇帝正巧也刚到。

    “母后!”赵阳华见到母亲两眼顿时变得亮晶晶的,与平时小大人一般稳重的样子大不相同,小跑着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撒娇道,“儿臣可想您了。”

    “十天前还见过。”迎岚有些无奈,她对凡人的小崽子仍旧没有办法。

    “已经好久了。”赵阳华嘴上嘟哝着,仍在母亲身边痴缠。以前他就很想与母后亲近,但每一次都被母后训斥,还总板着脸教他君子之道,久而久之他便将孺慕之情深深地藏在心底,与母后见面都是一板一眼地克己守礼。

    后来发生巨大的变故,母后对他好像依然是以前那样淡淡地保持着距离,但每当他亲近的时候却不再强行将他推开,于是他忍不住,慢慢地就抛弃了多年受到了教导,如同一般的小儿一样喜爱粘人了。

    果然,母后虽有些不适,但并没有拒绝他的亲近。这时宫人已经摆上晚膳,两人一起用了饭,迎岚突然说道:“我听说太上皇那边闹得厉害。”

    对于这个父皇,赵阳华现在已经一点感情也没有了,闻言撇撇嘴道:“闹着要将那些太妃都赶走呢。”

    当初赵烨伟的这些妃嫔在分魂为后时小动作不断,在她被废打入冷宫之时又落井下石,虽然冷宫中不是真的她,但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却是实打实地冲她去的。

    迎岚从来就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没有用相同手段报复回去已经不错了,自然不可能还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在太上皇迁宫就丢她们过去伺疾了。

    娇养着长大的千金们,没有人伺候,还要照顾一个手脚俱废的废人,迎岚本以为是这些太妃不乐意闹起来呢,但听便宜儿子的意思,似乎是赵烨伟不满意?

    看出了母后的疑惑,赵阳华便将安乐宫的糟心事简单地讲述了下。说来这跟迎岚还是有点关系,当初她打发太妃们去侍疾,可不是叫她们去走个过场就算了,而是安排她们轮流亲自去照顾赵烨伟。

    这些女人以前她们为了宠爱用尽了手段,到如今不用争了就有机会却一个个变得避之不及,曾经在皇帝面前自然是温柔小意、千依百顺,现在被逼着照顾一个废人,就算再能装的人,在面对端尿擦翔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赵烨伟本就因为变成废人失了权势心中阴郁,哪里受得了被人明晃晃嫌弃?何况这些人在不久前还仰仗他的鼻息生活,一喜一怒都要看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