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街后,雕栏玉砌之九贤宫,乃血魔宗祖师堂所在。宫中居八位长老与一宗之主。九人同门,各有所长,号称九贤。

    在血魔宗这段时日,徐凡尘常居九贤宫客房,因琉璃之故,倒是与矮胖九长老封雍颇为熟稔。九贤之中,封雍排行最末。身为一宗长老,其道行境界不值一提,只是高出徐凡尘一境,如今只在归真境。然则,此人尤精丹道,所炼之丹,品类繁杂,其效更是匪夷所思。譬如,有那九转灵丹,可助人洗筋伐髓,便是毫无修道之基者服下,亦可直达炼气境。还有甘露丸,号称可生死人肉白骨。更有散魂丹,据其所言,可毒蚀修士气府,散尽魂魄,凝神境之下,碰之则死。

    除此灵丹妙药外,亦有可令人狂笑不止的舒颜丸、壮阳丹、白凤丸,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封雍曾笑言,丹之一道,舍了老祖抱朴子,偌大神洲,几无比肩者。

    丹室,有童子盘膝坐于雕花青铜丹炉四周,齐力施法催动神炎,炼制一炉丹丸。五长老封雍则是斜卧炉畔藤椅,照看炼丹全程。得闲之时,不忘取出书林先生字画细细观摩,每有神到处,便口中喃喃慨叹:“书林先生不过一介凡俗,区区数十载,为何能做到这般?”

    徐凡尘坐于一侧,静观其炼丹,闻言后,微微一笑,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我辈修行之士,亦弗能无欲无求,终日为琐事劳形,为道途奔命,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怎堪奈何?”封雍长叹。

    “无欲无求,方能心无旁骛,苦心孤诣。封长老能在丹道涉猎极深,亦是极为不凡的,可为匠人。前辈与书林先生亦算得同道中人。”徐凡尘笑道。

    封雍自嘲一笑:“论修行,自然是我比书林先生厉害,倘若论修心境,我是万万比之不得的。”

    “青云宗有位看门老人,常持笤帚扫落叶。老人家曾言,落叶太多,需时常扫上一扫,方能洁净。修心亦是如此,只有常打扫,扫去妄念,心才会干净。”徐凡尘沉吟道:“不如意的,从来不是人生,而是人心。”

    封雍长叹:“小友小小年纪,便诸事看淡,是否少了锐气与进取之心?”

    “或许吧!”徐凡尘轻笑,道:“我虽看淡诸事,却也一直在符箓一道砥砺前行,积跬步,致千里,至于千里之外,路在何方,管它作甚!”

    “好一句管它作甚!”封雍颔首,大为赞叹。

    其实,此次前来血魔宗,还有一事,那便是为琉璃而来。只是徐凡尘并未言明。

    二人言谈之际,丹炉飘来药香,想是丹丸已成。封雍肥胖的脸庞笑开了花,两眼眯成一条细缝。丹炉旁,数名炼丹童子满头大汗,齐齐撤去灵力,熄灭炉下神炎。封雍则是快步行至炉旁,口中念念有词,双掌流光溢彩,轻轻拍击在炉盖之上。此番动作,便为点丹,炼丹之中,最为重要一环,关乎整炉丹丸的成败。

    待的点丹事毕,封雍适才掀开炉盖,登时香气袅袅,绕梁不绝。

    “小友,这炉九转灵丹,要是不要?”封雍笑问道。

    徐凡尘苦笑道:“我可没钱,要不封长老赠我百十颗?”

    封雍胖脸一抖,瞪眼道:“你小子当我这是糖豆?老子一炉丹也就十数颗,历经九日方成,光是各种珍贵药材便要数百灵玉。”

    言罢,封雍转而一笑,细细的眼睛眨呀眨,笑道:“你不是谪仙转世么,可有甚么了不得的丹方拿来交换,或者,书林先生亲笔字画也可。”

    徐凡尘一笑,轻轻抖袖,有十数纸字画掉落而出。这些,可全是苏骥在苍梧郡拿来换酒的。

    封雍傻眼,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原本料定这小子定是拿不出甚么,想要撩拨一番,熟料徐凡尘一出手便是十数张,这小子该不会是洗劫了书林先生吧!

    其实,这封雍一直龟缩血魔宗,怎知苏骥只是拿着这些诗词画作来换取最劣质的酒水。

    “封长老打算怎么个换法?”徐凡尘含笑问道。

    封雍一窒,踌躇不决,半晌,才面露难色,道:“书林先生字画固然了不得,可我这九转灵丹,亦绝非俗物。五纸换一丸,如何?”

    “你想想看,书林先生一介凡俗,寿元有限,其亲笔之作亦是少之又少,可谓可遇不可求。而九转灵丹,封长老还可继续炼制。”徐凡尘笑道:“是以,一纸换一丸,双方不吃亏嘛!”